《小麋阁花》

小麋阁

梅溪先生小记


梅溪先生者，吾博友也。初识于新浪，时在去岁霜秋。
   先生生于皖江，少有志于国学，弱冠负笈南北，孜孜矻矻，足迹千里，终成一家。而立之年定居长安，课徒书院，桃李嫣馥，盖有道者也。其为文也，萧散疏宕；为诗也，恃才纵情。尝作《香檀记》二十章回，刊于博客。所叙者今事，所言者温情，然措辞婉约，托在古风之乡，人文荟萃之地，其情郎道姑皆高士才女辈，读来不觉莞尔。此先生情趣之凝结，梦寐之佳境，宛然桃源者尔。
   先生为教授、为博导，著述丰赡，亦成功人士也。然余读先生诗词，多有悲凉怨慕之辞，朝露蜉蝣之叹，心有戚戚焉。或曰，大千世界，熙来攘往，浑浑如鱼水者众、介介如骨鲠者稀！博学者必忧于国，多情者易悲于世，此非先生之谓欤？
    余自弱冠罹病，尚为稻粱谋。赋闲以来，长以诗酒遣恨，乐此忘彼。蒙先生高谊，赠我诗卷，可破郁闷，可销永夜，欣喜者！江南雾霾久矣，关中或亦不靖，则梅溪先生又有佳作问世矣，期待者！——是为小记。癸巳腊月二十二日，于寓庐。




与韩圣基  兼怀吴清源大师

挽吴清源

木野仙踪雪沫吹 玄衣蜗角剑光窥 百年文蛤星空系 千里烽烟世局危
武藏野风眠斗宿 小田原叶覆残棋 英魂若有归乡梦 是夜临风过海崖

    弈虽小道，其为技也难矣。工余之暇，得一新友，小憩茶室，一言不合，二拳擦掌；须臾之间星乌灿烂，茶尚未凉，满枰狼藉，或多死，或少目，胜负立判矣。败者悻悻，胜者谦谦——询之，则海上业5，固高手也，难及之乎——此吾与韩君初识。
    戊子季春，圣基随老板驻跸徐汇某商厦，过从甚欢。尝语吾，壬申间冲5段，见一大叔，年四十余，白胖可掬，逡巡赛场之间，时或驻足，口中念念有词，似吟似叹，若有所悟。赛罢，闻棋友与大叔寒暄，则亦姓韩，海上名宿尔。遂牵叔之胖手，强要快弈，其叔无奈，勉强授其二子。时韩君年方高一，气吞如虎，落子如飞；大叔瞠目惊愕，应接不暇，顷刻百余手，韩君如梦初醒——满盘黑子状类丧家之犬，时天将暮，遂草草收兵，折节请益。其叔诲曰“君性太刚，棋虽武道，阴柔者多胜。”韩君茫然而退。​
    圣基江北阜阳人氏，从父母定居上海，性喜博弈，亦善麻将，常能赢钱，吾不如也。​己丑国庆，圣基突要吾之市宫观战，惜我俗务缠身未能如约。后二日，圣基电吾徐汇单位，曰有大快人心事！吾不应，知其有大言之癖！终失笑曰：“国庆次日，吾于市宫，再赢家庆老儿！”吾讥之曰：“家庆虽老，尚能饭汝！”圣基讪笑：“老儿授吾二子！”吾复大笑：“若二子者，吾亦能授汝，未必败也。”再二日，吾与圣基及徐汇二棋友聚会南丹路小餐馆，诸君皆夸赞其神勇，圣基默然。俄顷，谓吾：“吾与君何如？”吾忍俊：“五十步与百步尔。”“家庆与吴清源何如？”吾语塞，棋友插话曰：“直如神秀与六祖！”吾等拊掌，圣基怏怏不乐，回首窗边许久。吾慰之曰：“君不闻，棋者，亦诡道也，彼弈者，以棋谋食，尽人事而已。况吾等票友，以棋寄兴，怎敢妄猜弈者心弦。即得道如吴清源，尚敬鬼神，信天命，则其余可知矣。”圣基若释然。
    圣基性好强，其耿耿于怀者，惟少年时惨败于韩叔之局。尝示我棋谱，不过百二十手，大人骗小孩而已。然韩叔之敏捷、圆滑，亦非常人所能及。我与圣基各奔衣食，暌隔又将一年，窗外梅雨连连，灯下独饮，默思旧谱，则圣基少年之亢奋、莽撞、不计后果，跃然枰中，不禁失笑。我长圣基十岁，长思倾我余勇再战圣基，以老奸巨猾或能克血气方刚，大胜二局，则文蛤之缘可续，端午之酒备矣。临屏敲键，聊附旧诗一首，以塞众口。

小麋阁记   与陈泓小友

绯色星空照水邻  浮云一片似丹唇  壮怀悲苦倾豪咏  醨酒酸辛啜海滨
远去春华伤本色  相扶策杖走迷津  放舟欲作渔樵客  风雨无端袭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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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与艺文，犹屌丝之于女神，虽仰慕已久，然未尝得一青睐尔。长忆幼时，余为大幺弟，上有远近堂表兄姊十数辈，次第婚配。余每赴一家宴，饕餮之余，喜得喜糖无数，糕点若干。时尚在文革之末，糕点粗糙，然糖纸透明艳丽，多印美人、花树，卡通小儿辈。余则收之，夹于旧杂志页中，每无事，常翻检赏睐，爱不释手。吾母甚厌，曰：“男儿当自强，怎可日与花纸为伴，消磨意志尔！”一日，趁吾不备，尽弃于簸箕中。余哀痛，大哭不止，吾父不忍，乃语母，于灰堆中检出大半，仍复页中，吾仍嘤嘤不绝，至暮方少释。​
    吾祖母某氏，尝言；“三岁看六岁，六岁定终身。”时余年方六七岁，则吾终身之命，已定也欤？​
    吾生时稍弱，不足六斤。时大父已近弥留，命吾曰大成，以喻反成之意，留名大樑，以名吾弟。及稍长，近青春，幸得阎罗天子垂顾，长吾筋骨、加吾旨膘，至小学卒业，已近一米六零，百十来斤。中学六年住校，虽肉少菜多，仍突飞猛进，未及弱冠，已至一米七七，百四十余斤。常临风窃喜，作玉树貌，令朋辈侧目。然终有外强中干之憾，吾乡所谓空心大萝卜是也！​
    果不其然，未至大四，失身病魔；自云端跌落，被病榻托住。病中得识一小友，年十七，方高二，丰腴、白嫩，状貌极类少时韩信，惟身材稍逊耳。询之，则姓陈名泓，唤小宝，吾笑之，泓不悦，示吾一纸片，上书“小美”二字，字迹憨实、浓涨，曰；“此吾初恋情人也，”吾又笑，泓乃弃我而去。后二日，吾以话梅赂之，方知，泓于初中时，暗恋前排一小萝莉，唤小美，能辞赋，善书法，盖书香之后也。泓乃发奋，苦练书法，诵读唐诗，又常请教于小美。倏忽，三年已过，小美求学外校，泓留本校，再无音讯矣。泓尝笑谓吾：“小美虽失，吾书艺大进，亦有得也。”
    吾闻古之酸士有三癖，登科之后曰；取个号、讨个小、刻部稿。吾欲名吾书斋久矣，然未得佳构也​。今年端午，泓来过我，忆及往事，相顾大笑。屈指二十有七年矣！泓爱书画，犹善大字，不触烟酒，喜交游；余则烟酒齐行，闭门谢客，所浸淫者，数册旧书，几个网坛尔。近日，闻泓又有新交，唤翟敏，小字小眉，街坊小女，体丰，吾大笑之余，忽忆初恋小女友末字为民，则MM相汇，冥冥中亦有缘乎？遂名吾书斋曰“小麋阁”，托词寄意，以纪念这一段因缘际会。泓极称善，遂托其手书。思若能得一千余钱，则作一花梨小匾，石青糁之，朱墨篆之，悬于斋头，美哉！​
    泓年四十三，吾四十九，人生之得失，早如过眼云烟，然翰墨之缘，抑久远也哉！援笔记之，以为中年之小结，人生之一驿站尔。

椿萱传序

白云过隙短 风雪患吾难 不堪寄一语 回首已阑珊

    吾生也早，命也蹇。太祖文革元年，吾生于吴头南市之青莲巷，表曰“人民路”。大父年九十矣，叹曰：“此儿孱弱，吾当助之。”名余曰大成。噫吁，吾父年卅四，维诺诺；吾母不悦：“名者，系灵尔，大小之谓，岂不俗乎。”然亦嘿然。三年，大父撒手，人寰逆乱，林贼篡统。大父本长洲人也，生而贫，过继于潮汕客商郭氏，因姓郭。义曾祖父爱之，教习甚严，终青一襟，时在光绪廿年顷，八股科也。及吾稍长，顽劣，母戏吾曰：“汝恁憨蛮，甚肖汝祖！”吾不服：“吾祖秀才，何言蛮憨？”母笑：“吾尝于年节，持一活鸡往探，他曰‘吾酒甚酣，汝鸡熟否，吾欲食之！’一座惊诧。”吾愕然，不知所云。又闻之祖母，大父晚年，每遇家宴，必先捡上好肥肉，食之甚甘，谓：“吾当自足，尔等顺便。”其性情如此。及吾稍长，每思此事，不觉莞尔。大父名振之，谱牒排辈——振、予、大、业，吾伯、父，予钧、予坤，吾昆仲辈，大东、大勇，大德、大刚、大成及吾幼弟大樑尔。及太祖薨逝，太宗改制，吾每思“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感慨系之矣！盖风流代换，人事往还，皆弹指一瞬尔！
   人生贵适意。余自弱冠罹病，惜别校园，二十七年矣。所存者，唯一架书；所难忘者，唯小姑姐尔。小姑姐姓柴氏、名晓玲，吾姑母幼女。吾无亲姊，诸族姊憨蛮，唯小姑姐曼妙，吾幼时暗恋情人也。伊于戊辰新春东渡北美，吾心碎矣——菲色者，幻灭渍，蓝色者，霜雪泥...海上繁华地，勾栏瓦肆遍布。吾贫病，贪恋者，唯诗酒；沉湎者唯博弈尔。戊子以来，新旧各体已积五百余首，文亦十数，然良少莠多，赧尔。又览吾二十年来于新浪、TOM两棋坛之局数，不下九千；于棋社对弈之谱，亦逾千局，呜呼——叹吾生也有涯，而博弈也不息，岂非烂柯之谓乎？去岁，吾姑父八十五寿，小姑姐亦五十矣，率小姑姐夫及小姑甥归省，吾再见其玉照，曼妙如故，青春不再；悲者，人生之无稽，亦如烂柯乎？近有才人，曝晒老公于诗坛，虽无赖之行，亦有福之人也。夤夜无事，敲键记之，博诗友一笑。


小菱湖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市西北有长风公园，园中湖可百余亩，曰“银锄”。城居逼仄，荡舟唱晚其中，颇有江湖烟浪之感。其畔有小山曰“铁臂”，实则土方余石堆积，稍加修整耳。余幼时尝闻之西区老克勒，则其地原名“老河滩”，卑湿，其湖沼俗名“小菱湖”，无荷，春夏红菱甚繁。长风之名，启于50年代，其后历经开拓、修整，遂成西区人民劳作之余，休憩、游玩之地。今春寂寥，余重访故地，风光如许。忆及幼时荡舟、登山之小友，已星散多年，恐再难相会，颇有今昔之叹。因成数行，其辞曰：​​
菱波旧游地，青涩留香泥。荡舟城阙间，长乐无央时。​
白衫蓝裤袜，石砌土坡西。泥丸输弹药，弓弶捉敌骑。​
桨湿青萍水，臂沾红菱衣。吴娃春衫薄，狡童欢声齐。​
临湖有宿志，纸鸢射飞机。方登小山顶，放眼大楼低。​
四十年一瞬，觉来江湖迷。香氛氤氲杳，菱角隐繁漪。​
清茶助余兴，凭栏一嘘唏。

唐大进

拜读了!诗文俱有神采.

小麋阁

唐大进 发表于 2017-8-15 23:22
拜读了!诗文俱有神采.

谢谢会长赞赏，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