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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宽参差 随意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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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7 17: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工宽参差 随意所欲
——闻楚卿先生对联艺术风格管见
夏云飞
      我没有读过闻楚卿老先生的对联专著,却耳熟能详一些他那脍炙人口的联语。诸如意深境美的春联“时雨染成千里绿;春风不让一人闲”、虚实相彰的题大别山主峰挂天瀑联“九天飞白练;一柱舞青龙”、化用名句的自题联结句“红烛多情何惜泪;春蚕到死尚抽丝”等。在此恕我插一小曲:《对联-民间对联故事》(下半月刊)2006年第五期封面对联“时雨染千里春风不让一人闲”。当时我一看就知道是抄袭+篡改闻老的作品,尤其是弄巧成拙地将上联中的“成”字改为“红”字,真是让我忍俊不禁,哭笑不得。查看该刊目录,方知是“然诺杯”三期学生新作一等奖得主刘畅所为。这位刘畅同学还真“聪明”,居然知道抄袭佳作;也真够大胆的,居然抄袭到“联坛十老”上来了。可见闻老的联语连学生也知道,虽然上联被改得词不达意,但还是夺得了一等大奖。这足以说明闻老对联艺术之魅力耳。
      今年八月,我有幸收到省联会编印的《闻楚卿对联选》,真是如获至宝。拜读《闻楚卿对联选》,不仅是赏心悦目的精神享受,而且是《联律通则》延伸阅读的最好范本。关于联律问题,楹联界早已形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严而不死,宽而不滥”。闻老的对联作品正是体现这一共识的先例,其艺术风格是工中有宽,宽中有工;以律从意,以意驾律。概而言之就是工宽参差,随意所欲。这里所说的“意”有两层含义,一是联语表达的旨意,二是联语表述的意境。其实工对与宽对在楹联大家看来是等价的,都是围绕词语对仗和声律协调这一特征的。闻老深谙个中义理,因而他在工与宽的广阔旋回余地中游刃有余,遵律而不拘律,重意而不刻意,真可谓达到了对联创作的化境。
      一、遵循联律,以律从意。闻老从小酷爱对联,练就了驾驭联
      律和联语的基本功。以《闻楚卿对联选》开篇的“春联”为例,35副春联中工对占绝大多数,仅有2副破律从意,且是青少年时期的作品。请看1940年春联:
      驱它小日寇;
      还我好河山,
      时年15岁的闻老,如此爱国情怀,如此直抒胸臆,何等令人钦佩!上联末“小日寇”为三仄尾,是对联之忌,可少年的闻老毅然失律而就意。因为“小日本”是中国人民呼日本国的代名词,联文易“本”为“寇”,其意义大相径庭,“寇”即盗匪、侵略者,“日寇”前冠以形容词“小”字,既与“好”字对品,又饱含满腔怒火的蔑视之意,它正是这副短联的点睛之笔。再看1958年春联:
      发愤图强,改变一穷二白面貌;
      艰苦创业,树立上天入地雄心。
      这副联创作的历史背景是上世纪大跃进年代,年轻气盛的闻老,以“上天入地雄心”的壮语入联,足见其心同时代脉搏一起跳动,其联同时代强音一起传诵。“树立上天入地”对以“改变一穷二白”,虽是句中自对和交替皆佳,但却失对,这也是对联之忌。然而闻老没有因此削足适履,执着以意为先,即使“改变、树立”两两全仄,也还是“改变--面貌”与“树立--雄心”这一动宾式的结构对应。再说,“一穷二白”是“面貌”的修饰成分;“上天入地”是“雄心”的修饰成分,均在从宽之列。且全联词语对仗工稳,声律铿锵流畅,并无凝滞之感。闻老的宽对如此,工对就不言而喻了,仅举一例,如“题武汉长江大桥”联:
天堑变通途,九孔东西船百万;
龟蛇横彩练,一桥南北路三千。
      上下联开头的“天堑”对“龟蛇”,看似结构不对应。可是作者巧用“偏对”,即把偏正结构“天堑”的复音词,从它们都是名词的角度视为两个单音字,使之成为与“龟蛇”相对应的并列结构。因此,该联的词性、结构、节律、平仄皆合联律,堪称工对之范例。此联出彩之语“九孔东西船百万”,想象独特,意境开阔,虚实相间,造语新奇,加上全联纵横交错的开阔意境,读之陶醉,嚼之甘醇。
      二、工宽参差,以意取胜。遵律与破律对闻老来说,都是随意所欲,有意为之。同所有艺术家一样,从规矩入,再到规矩出,用哲学的话来说,就是由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闻老的对联艺术风格,正是这一艺术境界的标志。其工宽参差,形式多样,现分别各列举一例:
      1、用时代常用语入联,如“抒怀联”:
读马列主义书,献身须作革命者;
吃祖国人民饭,俯首当为孺子牛。
      全联词语对仗工整,在声律上,“马列主义”和“革命者”似乎是失替的四连仄和三仄尾,但它们皆为不宜拆分的时代常用语,只能当作一个节奏来看待,其“节奏点”都是本句的最后一字。这样,就不以失替和三仄尾来看待了。其联语和声律工宽参差,一气贯通,读时并无窒碍之感。闻老热爱学习,为革命事业的献身、为祖国人民俯首的精神,跃然纸上。仅从他离休后“三楚只身行万里,十年两度踏千山”的兴联壮举来印证,此联作者就是此联的践行者。对失替的时代常用语,我是避而远之的,闻老却是信手拈来,诸如“艰苦朴素”“清廉严明”、“四化建设”“双百方针”、“科学发展观”“社会和谐曲”等,不仅对仗工稳,而且给联意大为增色。
      2、用即事为文入联,如“喜读《新世纪中国艺术家画库.徐勇民卷》画册”联:
形存似与不似之间,斯为上品;
意欲尽犹未尽之处,此乃真功。
      上下联首句八言,乃即事为文合乎逻辑的临时结构短语,其句中平仄失替与句间平仄失对可以不计,按语意分为两个节奏,节奏点的字为“存与欲”和“间与处”,两两平仄对立。同位相对的“之”字属虚词,此种对法古已有之,还有“于、而、其”等虚词,常用作同位相对。正是这两句即事为文的联语,道白了画作之半隐半见、意在尘外的无限意蕴。可谓画作之上品,笔端之真功也。闻老即事为文之短语比比皆是,如挽周恩来联首句对“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作人民公仆勤劳忘我”;珍惜土地联首句对“合理开发土地资源,切实保护农耕面积”等,皆可视为一个语意节奏,且宽严相济,意在笔先
      3、用律诗倒粘句式入联,如“题巴东县城”联:
绝壁绘丹青,笔涌长江千里浪;
双肩挎背篓,捎走巫山十二峰。
    上下联结尾句,亦即七律倒粘句式“仄仄平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仄平”,显然句间音步失对。然而,我在吟咏时竟忘乎所以,唯陶醉于浪漫的惟妙惟肖而又虚无飘渺的意境之中,仿佛背篓捎走了巫峰后的巴东新貌及其绝壁下湍急奔涌的江涛突兀眼前,如临其境。由此可见,闻老笔下联语的优美意境,大大淡化了于律稍有不谐的小疵。此外,如“赞人民子弟兵”联结尾句“勿愧长城钢铁汉;争赞人民子弟兵”、“纪念文天祥诞辰”联结尾句“大地声传衣带诏;百代心仪正气歌”,都是这种句式。对此,闻老还分别作了自注:“不以声律拘泥之”、“有意放宽之”。可以这么说,闻老制联之功艺,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地,是一般联家难以企及的。
      4、还有,用当句自对中的失对,如挽陶子琛联前两句“佳言犹在耳,厚贶总萦怀”对以“知音难再得,候教恨无方”,这是闻老对被挽者莫逆交与手足亲之胸臆直泻,“律”不可挡而突破之;复句联各分句的句脚多平一仄式,如题孝感董永公园联(p32略),全联六个分句之句脚为五平一仄,(下联为五仄一平)。这符合多句联各分句句脚平仄安排模式之一的“朱氏规则”,即当今联界以出自朱恂叔的传授而称谓之。等等。
      三、巧用辞格,律意双佳。闻老的联语属对,善于巧用这种最能体现语法学上的对仗与平仄要求从宽的修辞对格,使律的形式与意的内容相统一,以期取得律意双佳之效。这里仅从以下四种类别中各列举一例:
      1、文字修辞中的嵌字对,如题赠萧静女士联:“芳草有情何用肃;青春无悔不容争”。此联新奇之处在于运用嵌字对的同时,又巧用离合对,这比单纯的嵌字难度更大,联艺更胜一筹。且各拆离的字分别置于上下联首尾,构成“鹤顶格”和“雁足格”;当它们重合时,两格必居其一,当以“鹤顶格”视之。在一副七言短联里,如此正格嵌字而又纷繁离合,竟无雕琢之痕,非高手莫属。
      2、语音修辞中的谐音对,如挽胡学高联:“爱党崇民,联卷早刊胡氏句;断鸿零雁,春寒怕听子规啼”。上联“爱党崇民”,即对胡氏获奖入卷联“党恩深似海,民利大如天”的高度概括。下联句意是,时值春寒,故交谢世,伤感“断鸿零雁”,何其悲痛!联末“子规”谐“秭归”,既表明被挽者的逝世时间和作者的心理感受,又表述逝者的籍贯地址和挽者的双重哀思。
      3、词汇修辞中的交股对,如1980年春联:“北国龙城戈待旦;南疆虎帐夜谈兵”。“戈待旦”对“夜谈兵”,似乎是词类对仗不工,其实是运用“戈与兵,旦与夜”上下交错相对的对偶辞格。因此,看似宽对,实为工对。这副联真实地记录了我国当年“北国南疆”的严峻形势,有极强的感召力!
      4、句法修辞中的当句对,如“贺省联会三代会召开”联:“北斗南针,三代会迎新世纪;湖光山色,千家联写大乾坤”。上下联首句 “北斗、南针”与“湖光、山色”,皆为当句自对。这种辞格,只要本句自对工整了,两句间的互对可放宽甚至不予考虑。上下联末的“世纪”与“乾坤”,为词汇修辞中的互成对,即两个同类词语“乾坤”, 对以两两对举词语“世纪”,把形式上的宽对变为事实上的工对。此联首尾连用了两个传统对偶辞格,实属难能可贵。联语讴歌了三代会的历史背景及其面临的新时代,激励了代表们与广大联人的山水情怀和凌云壮志,更是闻老为湖北联坛鼓与呼的一曲强音!
      闻老是我敬仰而又敬慕的良师益友,敬仰的是其为人,敬慕的是其为文。拙文不成敬意奉上,诚请领导和方家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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