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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雅陈延焯《白雨斋词话》的基点
摘要:“尚雅”——忠厚——沉郁顿挫是陈廷焯认可的作词的循序渐进的过程, 由此也可见, 陈廷焯是把 “ 尚雅” 当作自己的词学“入门”的 。 在具体的词学研究中 , 陈廷焯对 “尚雅”的基础意义的论述虽然尚有局限性, 但他明确地将言雅、意雅或境雅作为评价词的艺术价值的前提与标准 , 还是凸显了陈廷焯独特的审美判断, 表明了他的词学观念的成熟。 关键词: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尚雅 以往的论者在论述陈廷焯的词论时, 多是强调陈廷焯 “温柔敦厚”、“沉郁顿挫 ”的本原意义, 如果说 “ ‘本原' 所指就是诗的原初 , 倒还符合本原之原意 , 但他又常常从词体本原来解读之 , 因此其论词方法存着不可克服的矛盾性 … …一味地从“沉郁”出发, 而不考虑词体的实际情况 , 必然会滋生一些缪见 。”造成陈廷焯词论的这种 “矛盾性 ”和 “缪见 ”的原因 , 除了词体的实际情况外 , 笔者认为主要在于陈廷焯词学理论的基点是对雅的追求。对于陈廷焯词论中的 “尚雅 ”理论学界关注不够, 只有王吉凤的《雅 :陈廷焯论词的审美倾向 》中有所提及 , 但未能将“尚雅 ”作为陈廷焯词学观念的基点来阐述 , 本文试图在这方面作些论证。 陈廷焯在 《白雨斋词话 》(以下陈廷焯 词论引文均依据此版本)自序中非常明确地指出:“大雅日非,繁声竞作,性情散失, 莫可究极。 … …”这段话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唐人对 “雅 ” 的推崇 。陈子昂在 《修竹篇序 》中明确反对 “彩丽竞繁 , 而兴寄都绝 ”的齐梁文风 , 倡导 “汉魏风骨 ”和 “风雅兴寄 ”:李白更在《古风》中大发议论:“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自从建安来 , 绮丽不足珍 。… … ”他认为 诗歌要走上正道, 就应该反对绮靡之风, 复振大雅之声 。 “雅 ”或 “风雅 ”, 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 , 实际上是指以诗骚为代表的中国诗歌重视抒情与兴寄的诗学传统, 所以它也被视作 “正声 ”。陈廷焯对这一传统也是很重视的, 所以他论词对背离“雅 ”的传统的大量平庸作品非常不满意, 认为只有继承了 “风雅 ”传统的词作才能情深 、意浓、境美,他说:“而要皆发源于《风》、《雅》,推本于《骚》、《辩 》, 故其情深 , 其味长, 其为言也哀以思, 其感人也深以婉 。” (《白雨斋词话· 自序 》)作者 认为 “沉郁顿挫 ”是词的最高境界 , 但是诗词作者最基本的素养却首先在于要分清 “雅 ”与“俗”:“入门之始,先辨雅俗;雅俗既分,归诸忠厚;既得忠厚,再求沈郁;沈郁之中,运以顿挫,方是词中最上乘。”(《白雨斋词话》)这就是说 , 作词应该是一个由 “尚雅 ”——忠厚——沉郁顿挫的过程 , 而 “尚雅 ”则是词作者的真正 “门径 ”, 就像宋人严羽 《沧浪诗话 -诗辨 》中强调的 “入门须正 ”。 “尚雅 ”在陈廷焯看来正是 “入门 ”之 “正 ”的关键或标准 。陈廷焯对 “尚雅 ”的强调 , 与元代人陆辅之 、清代人张祖望的词学观点有相合处,陆辅之云:“凡观词,须先识古今体制雅俗,脱出宿生尘腐气,然后知此语咀嚼有味。”(《词旨》)张祖望云:“词虽小道, 第一要辨雅俗 , 而中有艳语 、隽语 、奇语 、豪语 、苦 语 、痴语 、没紧要语 , 而巧匠运斤 , 毫无痕迹 , 方为妙手 。” (《古今词论》引《掞天词序》) 结合陈廷焯的具体词论著作 , 笔者认为陈廷焯词论中 “尚雅 ”观念 , 主要体现在他对言雅 、意雅与境雅等三个方面的重视与阐述 。 一 言雅:重音律 , 反艳词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曹丕 、陆机和刘勰在相应文体的语言形式上都提出过“雅”的要求。曹丕《典论-论文》云:“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陆机《文赋》云:“奏平彻以闲雅”。刘勰《文心雕龙》云:“其叙事也该而要,其缀采也雅而泽。”(《诔碑》)“研夫孟、荀所述,理懿而辞雅。”(《诸子》)陈廷焯的词学理论继承了曹丕 、陆机 、刘勰等人的观点 , 他的 “尚雅 ” 的词学观念首先表现在对诗词 “言雅 ”的重视与强调上 。 陈廷焯在评冯延巳《罗敷艳歌》时说:“字和音雅,情味不求深而自深 。” (《云昭集》卷一 )在评竹 垞 《摸鱼子 》(粉墙 青) 时说:“精秀绝世。凄艳缠绵,字字骚雅。结凄警。”(《词则—闲情集》卷一)又说:“碧山词,观其全体,固自高绝,即于一字一句间求之, 亦无不工雅。琼枝寸寸玉 , 旃檀片片香 , 吾于词见碧山矣 , 于诗则未有所遇也 。” (《白雨斋词话》二·四五)由上述评论可见, 陈廷焯对词在语言方面是十分强调“尚雅”的, 在他看来语言的尚雅是词学 “尚雅 ”的重要内容 。 陈廷焯对词的语言的 “尚雅 ”主要表现在 以下两方面 :一是反对词的用语的 “俗 ”化 , 一是反对词的用语的 “套 ”化 。 关于前者, 陈廷焯云: 词中如佳人 、夫人 、那人 、檀郎 、伊家 、香腮 、心儿 、莲瓣 、双翘 、鞋钩 、断肠天 、可怜宵 、莽乾坤 、哥 、奴 、姐 、耍等字面 , 俗劣已极, 断不可用。如老子 、玉人 、则个 、好个 、那个 、拌个 、元是 、娇瞋 、兜鞋 、恁 、些 、他 、儿等 字, 亦以慎用为是。盖措辞不雅, 命意虽佳 , 终不足贵。(《白雨斋词话》) 传统诗词中曾出现过俗语入诗的现象, 陈廷焯恪守传统诗学尚雅的传统, 认为词过分追究俗语 , 把词的语言完全与生活中的俗话口语等同 , 这是有害于作为语言艺术的词的美的。 关于后者 , 陈廷焯认为有些词中的语言貌似典雅 , 但却因缺少真情实感 、“兴寄全无 ”而不能算是真正的雅言 , 只能算是冒充 “雅言 ”的陈词滥调或 “套话 ” 。他在 《白雨斋词话 》中说: 谴词贵典雅。然亦有典雅之事, 数见不鲜, 亦宜慎用。如莲子空房'、‘人面桃花 ' 等字 , 久已习为套语 , 不必再拾人唾余 。(《白雨斋词话》) 在陈廷焯看来这些词虽文雅, 但却因长期被人袭用而无形中失去了表情达意的美学功能 , 因此人们作词时也是应该加以回避的。 由此可见 , 陈廷焯词论在语言方面的 “尚雅 ”理论是有其确定含义的, 他要求语言能很好地表达情感思想 , 而且要有一定的表现力或文采。在他看来 , “俗语 ”与 “套话 ”都有不合词在语言方面的 “尚雅 ”要求 , 它们必然会以词害义 , 影响词的“沉郁顿挫 ”之美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 》中从这一观点去品评词人与词作的话是并不少见的: 少游 、美成 , 词坛领袖也 。所可议者 , 好作艳语 , 不免于俚耳 ! 固大雅一席 , 终让碧山 。 万红友 《香胆 词》, 颇多别调 。语欠雅训 , 音律亦多不协处 , 与所著 《词律 》, 竟如出两人手 , 真不可解 。 回文 、集句 、叠韵 之类, 皆是词中下乘, 有志于古者, 断不可以此眩奇, 一染其习 , 终身不可语于大雅矣。若友朋唱和 ,各言性情 , 各出机杼可也 , 亦不必以叠韵为能事 。 炼字琢句 , 原属词中末技 , 然择言贵雅 , 亦不可不慎。古人词有竟体高妙, 而一句小疵, 致令通篇减色者。如柳耆卿‘对潇潇 、暮雨洒江天’一章, 情景兼到, 骨韵俱高, 而有 “想佳人 、妆楼长望 ”之句 , “佳人妆楼 ”四字 , 连用俗极 , 亦不检点之过 。 可见, 陈廷焯所注重的言雅, 并非一味强调炼字琢句, 而是重在字句及文体要合乎抒写性情的内容方面的需要。 二意雅:“尚雅去郑”,重视“雅”之本原作用 “尚雅 去郑 ”是儒家的诗学观。孔子 《论 语 ·阳货 》云 : “子曰 :恶紫之夺朱也 , 恶郑声之乱雅乐也 。”孔子是提 倡 “雅乐”而否定郑声的,因为“郑声淫,佞人殆”(《论语-卫灵公》)。所谓 “雅 ”, 就如 《诗大序 》中所说 , 是 “发乎情而止乎礼义 ”的 ; 所谓 “淫 ”, 则是不发乎情或只发乎情而不止于礼义。陈启源《毛诗稽古编》中说得好:“淫,过也,非专指男女之欲也。郑声靡曼幼眇 , 无中正和平之致 , 使闻导欲增悲 , 沉溺而忘返 , 故曰淫也 。” “尚雅去郑 ”可以说是一种正统的诗学观 。著名文论家刘勰在 《文心雕龙 》中就曾多次强调 “尚雅去郑 ”的美学原则 , 他在提倡 “为情而造文 ”反对为文而造情时特别指出了国风与大小雅所体现出的美学原则的源头:“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 以讽为上”。 陈廷焯对上述的诗学观是自觉地承继的, “尚雅去郑 ” 、重视意雅可以说也是他本人的词学主张。 首先, 陈廷焯认为在选词的标准上要雅郑分明: 《清绮轩词选 》, 大半淫词秽语, 而其中亦有宋人最高之作 。泾 、渭不分 , 《雅 》、《郑 》并奏 , 良由胸中无识见 , 选词之荒谬 , 至是已极 。 不能明确 “尚雅去郑 ” , 导致雅俗不分 , 乃是选词者在审美价值观方面缺少 “识见 ”的表现 。 其次, 在陈廷焯看来, 词作若想达到意雅, 必须根源于《风》、《骚》, 体现出“为情而造文 ”的风骚传统: 闲情之作, 虽属词中下乘, 然亦不易工。 ……盖摹声绘色 , 碍难著笔 , 第言姚冶, 易近纤佻,兼写幽贞,又病迂腐。然则何为而可? 曰 :根柢于《风 》、《骚 》, 涵泳于温、韦 , 以之作正声也可 , 以之作艳体亦无不可。 然余观 《练溪渔唱 》, 句琢字炼, 归于纯雅 , 只是不能深厚。盖知学南宋, 而不知其本原。本原何在? 沈郁之谓也。不本诸 《风 》、《骚 》, 焉得沈郁! 陈廷焯认为只有根源于《风 》、《骚 》, 表达深刻的思想情感 , 才能达到意雅而富有艺术价值, 如果只在语词上雅丽却不能与内容和谐统一 , 那只是在求“皮毛上深厚”, 陈廷焯说: 钱湘瑟工为艳词,造语尤妙。如《忆少年》云:“小屏残烛,小窗残雨, 小楼残梦 。铢衣已烟散, 只蘅芜重重”。雅丽语能入幽境 , 意味便永。然亦仅在皮毛上求深厚, 非吾所谓深厚也 。 如果没有真实的思想情感, 只在字句上追求“雅”是不会有 “雅 ”意的 , 因而也是不能称之为雅的, 陈廷焯的 “尚雅去郑 ” 与重视 “雅 ”之本原作用的观点是紧密结合在 一起的, 这就避免了一味追求形式之雅而带来的内容方面的匮乏。 在陈廷焯看来, 词的形式是“貌”, 内容则是“神”, 词要貌神相合, 而不能貌合神离, 陈廷焯说: 晏 、欧之词 , 雅近中正 , 然貌合神离, 所失甚远。盖中正意馀于词 , 体用兼备, 不当作艳词读。若晏 、欧不过极力为艳词耳 , 尚安足重! 陈廷焯对 “神 “的重视也就是对词作思想 情感的重视, 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 “意馀于词 ”, 他的这个观点被晚清的王国维所延承:“词之雅郑,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美成,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 三 境雅:强调含蓄蕴藉之美 陈廷焯论词的艺术风格时运用了许多有关 “雅”的词, 如“骚雅 ” 、“醇雅 ”、“风雅 ”、“大雅 ”、“雅正 ”、“纯雅 ”、“婉雅 ”、“闲雅 ”等 , 这些足见他在词的风格与境界方面的 “尚雅 ”词学观念。 从陈廷焯词论中,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对 “境 雅”的重视 , 这主要表现在他对词作中蕴藉之美的推崇上 。对于江昉的《玉漏迟》,《词则》评:“清远而蕴藉,在草窗、西麓之间。”又评:“寄慨处,婉雅幽怨,颇近西麓 。”显然 , 陈廷焯认为 “婉雅 ”之境即是 “清远而蕴藉”的。在评价史位存词作时 , 陈廷焯也有相关的论述, 《云昭集 》(卷二十评:“位存词,无一句不耐人玩索,亦无一字不耐人玩索。” 又云:“史位存词,寓纤秾于闲雅之中 , 流逸韵于楮墨之外 … … ”可见 , “婉雅 ”、“闲雅 ”等意境与“耐人玩索”、“寻味不尽”的含蓄蕴藉之美是相得益彰的, 也只有含蓄蕴藉才能达到忠厚乃至沉郁顿挫的更高境界, 陈廷焯说:“言近旨远,其味乃厚,节短韵长,其情乃深,谴词雅而用意浑 , 其品乃高 , 其气乃静 。” 陈廷焯在 《云昭集 、《词则 》和 《白雨斋词话 》中对姜夔词的评价很高, 原因也在于他认为姜夔词的词风词境是很 “雅 ”的 , 他评姜夔《暗香》云:“无一字不骚雅,此风人遗韵,贺、周而外,谁敢与先生抗手!”(云昭集》卷六)。又说:“白石词,清虚骚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词中之圣也。”(《词则》之《大雅集》卷三)。又说:“白石词,雅矣,正矣,沉郁顿挫矣。”(《白雨斋词话》)。陈廷焯在语辞 、风格及其艺术特色等多方面肯定了姜白石词作的雅意 , 这与他本人的 “尚雅 ”理论是相通的 。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王国维对姜夔词的评论。王国维《人间词话》第三十则曾评曰:“美成《青玉案》(系《苏幕遮》之误——引者)词:“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此真能得荷之神理者 。觉白石《念奴娇 》、《惜红衣 》二词 , 犹有隔雾看花之恨。”王国维论词更重“真”(真情、真景),陈廷焯论词也重这些 , 但更重“雅” (言雅 、意雅 、境雅)。其实 , 王国维说姜夔词的所谓 “隔雾看花 ”, 也是一境, 是“蕴藉 ”之美的一种体现 , 这在重 “雅 ”的陈廷焯是激赏的, 但在重真的王国维却觉“终隔一层”。这反映了两人词学观的相异。 陈廷焯论词的 “尚雅 ”观念与常州词派的张惠言的观点是相通的:“几以塞其下流,导其渊源,无使风雅之士惩于鄙俗之音,不敢与诗赋之流同类而风诵之也。”要想“导其渊源”就要避免 “鄙俗 ”, 就应该强调 “雅 ”的评价标准与基础意义 , 正如叶燮在《已畦文集》卷九《汪秋原浪斋二集诗序》中所言:“诗道之不能不变于古今而日趋于异也。日趋于异而变之中有不变者存。请得一言以蔽之曰:’雅'。‘雅'也者,作诗之原而可以尽乎诗之流者也。”叶燮充分肯定了 “雅 ”作为 “作诗之原 ”的基础作用和它作为传统诗歌一以贯之的不变法则 。现今的学者也认为, “雅 ”是作为“贯穿古今的一种民族的艺术精神”。 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 , 陈廷焯词论中的 “尚雅 ”观念 , 正是对这一传统艺术精神的一种继承与诠释。他不但论词 “尚雅 ”, 而且还把 “尚雅 ”当作选词的标准 。 首先, 陈廷焯对于能够以 “雅 ”为旨归的选本大加赞赏: “皋文《词选 》, 精于竹垞《词综 》十倍 , 去取虽不免稍刻, 而轮扶大雅,卓乎不可磨灭。”《白雨斋词话》又说:“成肇麟 《唐五代词选 》, 删削俚亵之辞, 归于雅正 , 最为善本。” 其次, 陈廷焯本人的选词更是以《风 》、《雅 》为正宗 , 以雅正为宗。关于《词则 》的选词, 陈廷焯说: 词也者, 乐府之变调, 《风 》、《骚 》之流派也。温 、韦发其端 , 两宋名贤畅其绪, 《风 》、《雅 》正宗 , 于斯不坠 。…余窃不自揣 , 自唐迄今 , 择其尤雅者五百馀阙 , 汇为一集, 名曰 《大 雅》。… 《大雅 》为正, 三集副之 , 而总名之曰 《词则 》。” 这充分体现了他的“尚雅 ”词 学观念。当然 , 陈廷焯处在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 , 他词论中 “尚雅 ”观念显然不及陈子昂 、李白等人具有更饱满的时代内容 , 而多少有些偏颇 。这从他对俗文学的认识上也可以见出一二 , 陈廷焯在早期的 《云昭集 》中说: 山歌樵唱, 酒令道情, 以及传奇杂曲, 言虽俚俗 , 而令读者善心感发 , 欲泣欲歌。哀者可以使乐 , 乐者可以使哀,灯前酒后 , 可以除烦恼, 可以解睡魔 。况乎古乐不作, 独劳人思妇,怨女旷夫 , 发为歌词 , 不求工而自合于古。何也 ? 同一性情之真也 。(《云昭集》卷二十六) 但他在后来的 《白雨斋词话 》中却说: 山歌樵唱, 里谚童谣, 非无可采, 但总不免俚俗二字, 难登大雅之堂。好奇之士, 每偏爱此种, 以为转近于古, 此亦魔道矣 。 《风 》、《骚 》自有门户 , 任人取法不尽, 何必转求于村夫牧竖中哉?” 正如 《白雨斋词话 》校注者所言, “他后来 对词的理解, 虽然有所发展, 然而对俗文学的认识, 不是前进, 而是后退了。”这多少也可见出陈廷焯词学观念的局限性。而陈廷焯在词的言雅 、意雅及其境雅等方面对于雅的基础意义的论述 , 不但具有典型的时代意义 , 而且也是 “宏扬常州派的词学 ”的体现, 更是 “以风雅始 , 以风雅终 , 词史发展到晚清, 正好完成了一个轮回, 堪称曲终奏雅 … …陈廷焯的词史意识和词学观念走向成熟的轨迹是清晰可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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