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故事】——佛与道之云意象

扬之水

【诗故事】

佛与道之云意象

吾家梵净山，岭壑墨云间。

不问红尘事，春秋化外闲。

       这是几年前写得一首诗，题目叫做《题<水墨梵净山>》。彼时，看见梵净山的水墨图，化外之境的玄乎缥缈给了我特别的感受，那是一种洗净俗世社会带来的浊泥尘垢后心与体完全净化了的感觉，血脉清泠，舒坦适意。“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意境一下子便呈现在脑海之中，忍不住就写了这样一首作品。

       我的老家在莲花山脚下。小时候，春天的雨伴随着山峦间盘绕不去的云雾，在轻风的吹拂下悠悠地从远处飘来。夏天的雨来势凶猛，一阵一阵，山峦间的雾气特别浓重，但只要雨停了，阳光便能穿透雨雾，不久山顶便会再次出现在你的眼中。有时，撑着伞在家门口望着飘飘荡荡的云雾，心里会觉得特别奇妙。这种感觉，三年前我把它写进了我的作品中，题目就叫做《莲花山上的云》：

乳练接天穹，门前山野望。

蒸腾岭壑间，缭绕峰峦上。

黄鹤几时回，仙人何日访。

清风入我怀，物我浑然忘。

       莲花山是有故事的，听奶奶说过，很久以前，山顶曾有过仙人居住，并且有仙鹤在山顶的松树上盘旋。这样的传说自然不可信，只不过是无知且迷信的农村老太太心底的一种臆想而已，但是小时候的我却觉得特别神秘。

       云的形态是轻柔的，用道家的学说来看待，是“虚”，是“幻”，其属性是“阴”。天为“阳”，地为“阴”；山为“阳”，云雾为“阴”。“阳”对应的是“刚”，云对应的是“柔”。道家言“柔弱胜刚强”包含很多意味，对于云来说便是可与万物相融，随缘幻化。这是自天地诞生之日起便存在的永久的哲学命题，实际上也是道家玄妙哲学的形态化体现之一，与天地交融，与万物合一。作为人，与外在万象之间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或者说该怎样去理解人处于万物世界的哲学定位？

       去年，我写了好几首关于云意象的作品。肇始原因是仲春时节和几位诗友拜访了竹山寺，那天正好下着小雨，沟者岭的云雾令我久久不能忘怀，比之小时候看见的莲花山上的云雾来的更加奇妙玄幻。事后就写下了两首作品：

半山苍翠半山空，大象浑然万物融。

虚体盈怀谁是我？烟云生处道无穷。

              ——《云谷》

盈虚幻化气为魂，峰谷抟营渺渺存。

挂席承天三万里，刚柔莫辨只玄浑。

             ——《云之道》

       我所觉悟到的就是天地间初始状态的道性哲学，以及人处于这样状态之下的来自原始属性的体悟，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彻悟。想象一下，如果你站在高山之巅，被云雾笼罩，那么你与周围的一切事物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关系呢？我们无须去引经据典，用古人的诗歌作品来证实自己的感觉，单凭直觉的感受（无须知性，因为知性在此刻毫无意义）就可以明白。后来，在微信群看见许春君发的一段视频更加证实了我的感觉。视频画面是云雾升腾的山峦间草木葱茏，并且伴有阵阵清脆悦耳的林鸟叫声。意境深幽清宁，万物浑融，纯净空灵，绝对是人间仙境。当天便写了一首，取名叫《象境》：

邈邈玄生草木欣，刚柔与济啭声闻。

清风一洗空灵府，四体轻浮羽化云。

       山水之境的体悟不止于道家，对于佛家而言，万事万物便是另一种感性的知觉（而非直觉）了，那是一种万法皆空、缘随波若、虚形守相、尘根了悟、清淡寡欲的修为。这样的知觉必须通过修行才能达到彻底的了悟，一句话就是一个“空”。这种修为的过程叫做灵魂的涅槃。道家是自由的哲学，而佛家就不一定了。

       云雾之于佛家又是怎样的呢？

       布衫君是一个有佛性修为的人，姑且不说他对于人世间所做到的“善心善举”，单就其写过的两首关于云雾的作品就能感觉到他的知性：

莫说常见识真颜，幻化幽姿岭壑间。

影落清溪沾草色，又摇风桨渡空山。

——《山云》

胜却丹青胜却文，偶为孤寂偶成群。

闲来爱向山中去，不厌逢迎是此君。

——《山云》

       诗作的背景画面也是竹山上的云雾。“识真颜”、“又摇风桨渡空山”、“闲来爱向山中去”诗句中所能体现的思理意趣显然是佛家心性。“偶为孤寂偶成群”完全是一种随缘而去的佛家处世哲学融于山云的意象之中。佛家虽有悯世情怀，但最后的处理方式便是“皈依不执，了空一切”，以此来宽慰世人。在个性行为上便是来去闲云、不留牵挂。

       读布衫君的作品，更多的感受是一种随性随缘的心性感受。后来布衫君发过几张图片，我看过之后对云意象似乎又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也把这种感觉写成作品：

山头云海渺无涯，十万恒微十万沙。

缘起唯心三界外，何为宇宙问禅家。

——《题<沙门云海图>》

虚形有相守于中，六净根尘法性同。

设若清宁求极乐，天光云影觉圆融。

——《影》

肇始无名任自然，盈虚惘极谓之玄。

高僧解得云深处，拄杖山头不问禅。

——《望》

       取名为《望》的作品，我真实的想法是以“高僧”的角度来体悟道家与佛家对待自然事物看法的异同。“肇始无名任自然，盈虚惘极谓之玄”两句是依道性哲学来看待云雾的玄妙，那是一种“自然”之态，是一种“盈虚”之态，来自于原初。“高僧解得云深处，拄杖山头不问禅”两句是一种静观，是一种表象之下的了悟，来自于现时。相同点便是对云雾的一种主客观的交融和心灵的隐性对话。

       同样理趣的作品还有周南君和樵也先生：

来兮归去不相呼，独自逍遥撇下吾。

又向无尘开净界，层层叠叠造浮图。

——周南《山云》

轻云出岫半遮颜，叠嶂层峦梦幻间。

每过车停沟渚岭，豁眸纵目只看山。

——樵也《依韵和布衫<山云>》

       不同的是这两首作品的意趣当中杂糅着些许牵绊于儒世现实的影子（客观上说，处于儒世社会之人，其作品的意趣中总是隐隐约约杂糅着现实生态的因子）。

       昨日，偶然间在网络上看到一幅珠峰云海图，忍不住又写了一首，今录于此文末尾处，算是对云意象话题的一个诗语小结：

云 峰

刚柔一体两相融，吐纳盈虚以籁风。

始自无名存道蛊，玄生具象有形中。

克和

构思精雅，意蕴饱满。耐品之作。大赞问好！

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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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克和 发表于 2020-5-28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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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花

赏学美文！ 感悟创作情怀， 韵和妙哉 。情景交融， 妙笔意浓 。点赞问好！

二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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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二月花 发表于 2020-5-28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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