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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曲入门第一讲 散曲基本常识 李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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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8 05: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散曲入门第一讲
散曲基本常识
李安仁
        元曲又称词余、乐府,和唐诗宋词鼎足并举,成为我国传统文学史上三座高峰之一。现代北大教授黄卉在《今评新注元曲三百首•前言》中说:“无论当时及后世的评论家、研究者如何评价,元散曲都以它广阔的题材、通俗的语言、活泼的形式、清新的风格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朵绚丽多彩的奇葩,成为我国宝贵遗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现在继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有必要了解散曲基本常识。

一、元曲的定义

元曲有剧曲、散曲之分。剧曲又叫杂剧,是有完整故事情节、唱词、宾白(对白独白)和科泛(表情动作)的戏剧;散曲只有曲子而无科白,只可用来朗诵、吟咏和清唱,所以又叫“清曲”。散曲和宋词一样,属于广义的诗歌;只不过是一种独具一格的新体诗。它是一种像词一样的用于抒情、写景和叙事的文体,是一种可供演唱的韵文形式。

二、散曲的分类

          散曲一般分为小令、散套两类。
1.小令  系单支曲子,又叫“叶儿”,是散曲中最短小的个体单位,也是散曲的基本体式与常用模式。如元•马致远小令《越调•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小令篇幅短小,容量有限,当内容比较多时,可以用同一曲牌合成组曲。因此散曲小令还包括:幺篇、重头、带过曲。
         所谓“幺篇”,即 “后篇”。一支小令,重复一次,形成前后两篇。幺篇只可重复一次,必须同押一韵。后篇与前篇比较,容许换头,称“幺篇换头”。所谓换头,就是首句的字数可以适当地增减。
         还有一种联章体,又称重头小令,是由同题同调的数支小令组成,最多可达百支,用以合咏一事或分咏数事。重头既可同押一韵,也可每篇换韵。从形式上看每篇似乎可以独立,但在内容上必须有内在的联系。比如春、夏、秋、冬四季相关,构成重头一组, 如张可久的《中吕•卖花声•四时乐兴》。在《录鬼簿》中,乔吉曾咏西湖的《梧叶儿》百首,是重头小令之最长者。
         带过曲:是有别于幺篇、重头的另一种小型组曲。其组合形式不是同一曲的重复,而是由两三支不同曲牌,按特定顺序连贯组合,而且一韵到底。带过曲有专门的曲谱。例如无名氏曲:x(齐微韵):“静惨惨烟霞岭外,响潺潺涧水桥西,光灿灿银河倒泻,高耸耸碧玉盘堆。满山满树微景致,锦模糊一带屏围。更有紫藤花青竹笋蕨芽肥。兀良的只见黄芦岸白蘋渡绿杨堤。香拂拂几株梅树傍疏篱,红灼灼数枝桃杏出柴扉。哎,云笛,云笛,闲拈月下吹,不羡他浮名利……”
         2.散套  又称套数、套曲、大令,散套一般由同一宫调若干曲牌加煞尾连贯组成, 以便于描写大型场面,或故事情节。套曲要一韵到底,可以重韵,用语要特别注意口语化,衬字较多。
例如:元人宋方壶的 |越调| 《送別》(鱼模韵):
|斗鹌鹑|  落日遥岑,淡烟远浦。萧寺疏钟,戌楼暮鼓。一叶扁舟,数声去橹,那惨戚,那凄楚。恰待欢娱,顿成间阻。
紫花儿| 瘦岩岩香消玉减,冷清清夜永更长,孤另另枕剩衾馀。羞花闭月,落雁沉鱼。踌躇,从今后谁寄萧娘一纸书?无情无绪,水淹蓝桥。
调笑令| 肺腑,恨怎舒?三叠阳光愁万缕。幽期密约欢爱处,动离愁暮云无数。今夜明月何处宿?依依古岸黄芦。
秃斯儿|欢笑地不堪举目,回首处景物萧疏。星前月下共谁语?漫嗟吁,何如?
圣药王|  别太速,情最苦,松金减玉瘦身躯。鬼病添,神思虚,心如刀剜泪如珠,意儿里懒上七香车。
煞  尾| 眼睁睁怎忍分飞去,痛杀我也吹箫伴侣。恰住了送行客一帆风,又添起助离愁半江雨。
         散套是元曲中最复杂、最难创作的部分。可阅读北京刘长年先生的著作《元曲格律新编》:第一章套曲的联套规则;第二章各曲调所对应的曲谱;笫三章《散套谱序》,按宫调顺序分别介绍258套散套。读者可根据自己想要创作的故事的长短和情感的类型,在本章中选摘相应宫调,并在其中寻找合适的套式。
三、宫调、曲牌与曲谱

散曲,实际上是一种合乐的唱词,是根据某种曲调创作而供人清唱的。正因为它要合乐按谱,所以每支散曲前都要标明宫调和曲牌。
宫调:是我国古代音乐术语。我国古代音乐中乐律有十二律吕,即十二个半音阶;音乐有七声,即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凡以宫声为主的调式称“宫”;以其他各式为主的称“调”,二者统称“宫调”,如《正宫》《中吕》《越调》《双调》等,它是用来限定音调的高低快慢,以表达不同感情的。
曲牌:曲调的名称,如《天净沙》《喜春来》《山坡羊》等。曲牌规定每支曲子的句数、字数和韵脚,是表示曲子唱法和曲词格律的,可根据曲牌填写新曲词。为突出主题,有的在宫调和曲牌下面另写题目。
如:北• 中吕•普天乐•老牛
休说壮如人,堪怜老无用。人呼孽畜,主骂蠢虫。态龙钟,骨酸痛。细雨春犁成残梦,病恹恹怯向西风。一生劳动,只落得数声叱骂,几把萏丛。   
曲谱  例如:《山坡羊》(又名《苏武持节》。与南曲小异。)

平平平去△,平平平去△, ×平×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平×仄平平去△,×仄×平平厶上△(平)。平▲,×去平△(上);平▲,×去平△(上)。
曲谱说明:

1.北曲入派三声,故只列平上去。上去为仄声。字声通用标“×”。

2.北曲平上可互用,句末叶韵标(平)可用上声,反之亦然。

3.北曲去声特别重要,必用去声标“去”,宜用去声标“厶”。  

4.连标三个“×××”,须平仄分配调谐,不宜连用三平、三仄。两仄包括上去,亦须调配得当,不宜连用“上上”“去去”。

5.韵位标“△”,可叶可不叶标“▲”,句中暗韵标“∧”。

6.标点符号分顿号、逗号、分号、句号四种。

7.例曲“()”中内容为衬字。

如:元•张养浩的《中吕•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四、散曲的押韵

曲韵与诗韵、词韵不同。词韵基本上是诗韵的变通。北曲用的是当时北方话音韵,没有入声,而分别归入平上去三声,但按照歌唱的需要,有些地方平声要分阴、阳,仄声要分上、去。曲比诗词韵要密,几乎句句押韵,一韵到底,中间不能换韵。曲不忌重韵,同一首曲子中可以出现相同韵脚的字。写散曲可用现代新韵,但初学者按《中原音韵》写更好些。        
散曲的押韵一般有如下特点:一是平仄通押,二是句句通押,三是平上可以互换,四是上去分明。如: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秋思》句句通押,其中,“鸦”“家”“涯”三字是平声韵,“马”是上声韵,“下”是去声韵,平、上、去和谐地通押在一起。

五、散曲的平仄

散曲的平仄分为:阴、阳、上、去,阴阳为平,上去为仄。《中原音韵》“入派三声”。入声字化为平声或上声或去声,读起来与吟诗诵词不同,但别有一种回肠荡气之美。填曲时必须按谱填曲,遇平填平,遇仄填仄。具体讲有这么几种情况:一是可平可仄,这就任你抉择,上声有个别时候可换平声(上与平近)。二是句尾遇到两仄,如果不是韵脚,不能两字皆上,或者两字皆去,必须是去上或上去。三是宜去可上。四是标明去声的,必须用去声字!明代王骥德在他的《曲律》卷二中对阴阳有精到论述,以为“大略阴字宜搭上声,阳字宜搭去声”。例如:王和卿的《仙吕• 醉中天•咏大蝴蝶》:“蝉破庄周梦,两翅架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釆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

六、散曲的对仗

在散曲中,为加强曲艺效果,常用对仗,形式多样:

1.合璧对(两句对偶)。如:“别离易,相见难……春将去,人未还。”(关汉卿《梧叶儿•别情》);“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卢挚《沉醉东风•秋景》)。不仅平仄、词性相对,有的对仗事物属性也相同。



2.曲有衬字,除去衬字后,相连两句字数相等时也可用对仗。例如:“有韦娘般风度,谢女般才能。”(商政叔《拈花惹草心》);“腕鸣着金钏,裙拖着素练。”(关汉卿《玉骢丝空》)。除衬字外,曲句本身的字数相等,构成比较工整的对仗。



3.曲的对仗同词一样,不限定平仄相对。例如:“乌啼芳树丫,燕衔黄柳花。”(张可久《凭阑人•暮春即事》)。至于平仄相对与否,应依曲牌、曲谱的特殊规定而行之。



元曲里的对仗特别多。最常见的有扇面对(间隔对偶,即一对三、二对四的形式),如:“小小窗轩,燕子来时帘未卷;深深庭院,杜鹃啼处月空圆。”重叠对,如“重重叠叠山,曲曲弯弯路。淡淡浓浓云,高高下下树。”鼎足对(三句连对),如:元• 马致远小令《越调•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救尾对”,是鼎足对的变形。例如:张可九小令《山中》:“黄叶青烟丹灶,曲阑明月诗巢。绿波亭下小红桥。老梅盘鹤膝,新柳舞弯腰,嫩茶舒凤爪。”其目的在救结尾文句气势的卑弱,使文气增强,特别地引人注目。



连璧对(四句连对)如:王实甫《中吕•十二月带过尧民歌•别情》“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七、散曲的衬字

所谓“衬字”,就是在曲调规定的字数之外自由增加的字。如: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套曲中《黄钟尾》的开头两句:“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从正格14个字拓展到53个字,衬字39个。



衬字的用法:从部位上看,皆用于句首和句中,不可用在句尾。独字句、双字句不宜加衬字。要求对仗的句子,也不必加衬字。小令一般不加衬字。加衬字多用仄声字,少用平声字。衬字要慎,可衬可不衬就不衬!



增加衬字是为了衬活语言,脱开刻板,增加俗味,回归自然,调整节奏,美化旋律,补充文章,便于陈述,加强思想表达的灵活性和语言的生动性,提高曲词的表现力。

八、散曲的语言特色

人们常说:诗庄、词雅、曲俗。诗的语言要古朴典雅、绮靡之美。词的语言讲究清新流利、婉转深远,语言优美,词藻华丽和含蓄。曲则不同,散曲的语言虽也不乏典雅的一面,但从总体倾向来看,却是以俗为美, 俗语、蛮语(少数民族之语)、谑语(戏谑调侃之语)、嗑语(唠叨琐屑之语)、市语(行话隐语谜语)、方言常语纷至沓来,比比皆是,使人一下子就沉浸到浓郁的生活气息的氛围之中。下面摘录了三首古人咏秋的诗词曲作品,大家不妨比较一下:



写秋的诗:如唐•杜牧的《秋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写秋的词:如宋•晏殊的《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写秋的曲:如元•徐再思的《双调•水仙子•夜 雨》: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梦归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此曲写旅人的离愁别绪,情景交融,言短意长。起三句鼎足对,妥帖自然,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中间段点出痛苦根源,由感而发,语淡味浓。各种情景均古已有之,文人骚客早已描写尽致,在作者笔端却自有一番滋味,全因末三句:“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这是一首悲秋感怀之作,不但写伤秋的情怀,也包含了羁旅的哀怨,更有对父母的挂念。

通过三种诗体用语的比较,可了解曲语更接地气,更接近大众语气,更接近时代用语。

九、散曲的结构

凤头猪肚豹尾。乔吉总结得非常形象。主要指曲文的架构,即开头要擒控主题,引人入胜,中间要极尽铺排,发挥题蕴,结尾要戛然而止,题外传神。曲的写法一般是先写景后抒情或情景交融。如:元•白朴《双调•沉醉东风•渔夫》:“黄芦岸白蘋渡口,缘杨堤红蓼滩头。(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此曲开头是“黄芦岸白蘋渡口”,以“渡口”去上声开头,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结尾,“钓叟”去上声,如豹尾收束有力,头尾呼应极好。不光是用语锤炼,声律亦尽量做到顿挫抑扬、高下抗坠。

十、散曲的艺术个性

散曲和词虽然都是长短句,但两者在形式和基本风格上却有明显的不同。我国二十世纪的一位戏曲学家任讷在《散曲概论·作法》中有一段精彩的概括:“词静而曲动;词敛而曲放;词纵而曲横;词深而曲广;词内旋而曲外旋;词阴柔而曲阳刚;词以婉约为主,别体则为豪放;曲以豪放为主,别体则为婉约;词尚意内言外,曲竟为言外而意亦外。”
从艺术形式上看,元散曲继承了诗词的清丽婉转,但突破了诗词的格律约束;语言清新明快、自然朴实,有民间口语特点;表现风格讲究直率明快,毕露无遗,直述白描。从内容和思想方面看,元曲多有反映现实之作。和词相比较,散曲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词必须严格按照词谱格式填写,不能加衬字;散曲则可以增加衬字。



2.词的韵位较疏,押韵要分平仄声,不能通押,通押必须换韵部。散曲则韵位较密,几乎每句押韵,一韵到底,且平、上、去三声通押。



3.在句子形式上,散曲中的对偶句较多,词中对偶现象较少。



4.散曲中方言俗语较多,词一般不用口语,用语含蓄典雅、精炼概括。



5.艺术表现手法,词多用比兴手法,曲多用白描、赋的手法。



6.从艺术风格上看,词受正统思想的影响,讲究哀而不伤,怨而不怒;而曲雅俗共赏,庄谐皆可。如关汉卿《仙吕·一半儿·题情》(其二)“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语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此曲描写了晚上男人跪在床前要与女子亲热的场面,以及女子半推半就,故作嗔怒的情态,写得十分直露,毫无扭捏之态。

很多人提倡写新诗可以按照散曲的格式来写。我们倡导写诗就要写自己心里的话,唱歌就要唱自己的心声,应该是越有个性才越能拨动读者共鸣的心弦。如1962年赵朴初写的《哭三尼》:首先,他写了带过曲《秃厮儿带过哭相思•哭西尼》;过半年,在印度的尼赫鲁死后,他又写了《哭皇天带过乌夜啼•哭东尼》;又过半年,赫鲁晓夫被勃列日涅夫赶下台,赵朴初又写《哭途穷•哭自己》(属自度曲)。这三首散曲用通俗而诮皮的话写出了重大的政治内容,1965年人民日报发表后,全国各家大大小小的报纸都转载,集一时之荣!



(作者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南诗词协会理事、新化萸江诗社副社长;中国楹联学会员、湖南对联文化传承人。)



202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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