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扬诗歌辞赋文化推助中华国学复兴
作者简介： 叶文利，笔名遗世之葉。90后，湖北人，现居新疆乌鲁木齐。当代著名辞赋家，掬心书苑编审。
卫殇 注：故事改编自春秋时期卫国宫廷历史，因艺术加工和真实历史可能略有出入，如谥号一般生前是不用的，然由于有些人物原名不可考，为了方便理解人物关系和故事叙述，故以借用。一夜而就两万余字小说，中间穿插诗经诗歌以缀之，不足之处尽请方家指正。
第一章：往事 多年以后，当卫王宫的管家刘伯，拄着拐杖站在那株高大的桃花树下，望着飞落的桃花，总会想起树下舞剑的公子，不觉间老泪纵横……春日的东风抚润着万物，也悄悄吹入了卫国的王宫，摇曳着宫庭花园那俏粉的桃花，纷纷化作花雨落下。那漫天落花下，一位白衣公子正在舞剑，那剑舞得行云流水，时而如春风般自然，时而又如春雷般刚猛，时而飘逸的如同因风的柳絮。或刺或划，或旋或指，竟无使哪怕一片落花沾衣。舞罢收剑，意犹未尽，那闭目自然的神态，就如同庖丁解牛后的感受一般。待身形暂定，此刻我们才看到那公子的容貌。如玉的脸庞上洋溢着温暖的容光，如星辰般的目光深邃柔和，无论是谁看一眼都会觉得舒适与惊讶。一旁的仆人皆呆住了，竟然忘了喝彩，倒是老管家刘伯，干咳两声，鼓掌大喝一声“好”。众人才如同回魂般跟着喝彩。此刻翩翩公子向管家来，接过拭汗的毛巾，掬了一捧金盆的热水浴面，随意拭着那本就一尘不染的脸庞，然后回首道“刘伯，没什么事就去休息吧，不用为我操心了。”刘伯陪笑着回答“是，公子”目送着公子转身走向了书房，然后回头招呼一声，让仆人们收拾庭院。“刘伯，不只是哪位夫人的公子这么优秀？”一旁收拾庭院的小李边擦拭栏杆，边凑过来陪笑着问刘伯。“你才从王上宫庭里调过来不知道也难怪，这是我们卫国公子伋，将来也是我们卫国的国君，我相信公子一定会带领卫国傲立群雄，走向更美好的未来。”“原来是公子伋啊，早就听闻公子伋了，小的原是齐国人，在齐国的时候就听人赞叹，中州多名士，争相仰月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刘伯瞥了一眼小李“你都在哪儿听的这些个传言”小李红着脸道“小的在齐国喜欢隔壁邻居家的阿花，有一天我去她家找她，是她念的这首诗，我当时听了很不服气，我说我也挺帅的啊，况且男人光帅也不行，要是个绣花枕头怎么养活婆姨，阿花听了气的抄起扁担就把我赶了出来……”“就你？”刘伯用鄙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小李，“你懂个屁，就你这样给公子伋提鞋也不配，公子人好心善，各国谁不称颂，不仅如此，公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兼之一身绝妙剑法堪称天下第一。对治国邦交之道也是游刃有余，最重要的是公子十分体恤百姓，我们卫国人谁不感念公子的恩德。好好干你的活去！”小李悻悻而归，转头继续工作去了。 春日的美好时光适合读书也适合舞剑，公子伋读书舞剑之余，每日都会去拜见父王母后。而每日的午后也是夷姜夫人的婢女小玉最期待的时刻。这日公子伋又来拜见母亲，在临湖的庭子里，小玉和小梅奉茶完毕就退下一旁去了，小玉痴痴的望着公子伋说到“小梅姐你说公子伋是不是王上亲生的，夫人美貌自是远近闻名的，可大王就……”小梅赶紧捂住小玉的嘴巴，“你可别乱说，小心杀头。”“我们私下说说怕什么，别外传就是了，你自夫人从齐国来就陪伴夫人，那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嘛，姐姐给我讲讲呗。”小梅禁不住小玉的缠问说到“先说好了，这些话私下知道就好，可别外传，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姐姐你放心吧，我们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嘛。”小梅望着夫人和公子幽幽说到“唉，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当年我陪夷姜夫人陪嫁到卫国，卫庄公不好色，连庄姜这样的大美人都被冷落了，齐国是出了名的美女多，王室公主更是翘楚。那时候夷姜夫人年轻貌美，庄公却已经老了。现在王上宣公当时还是太子，被夷姜夫人貌美吸引，两人勾搭在一起，一来二去就有了公子伋，那时候庄公还在世，公子伋就被偷偷送出宫外着人抚养，庄公死了，公子晋继位，也就是当今的王上，就正式娶了夷姜夫人，把公子伋也迎进宫中，让胞弟右公子职亲自指导教授学业。俗话说爱屋及乌，王上喜欢夷姜夫人，也就喜欢公子伋，公子伋也是很优秀，不仅一表人才，文才武略样样出众。虽说王上样貌是一般，但夫人却是大美人，公子伋是王上和夫人的亲生儿子无疑，但这件事情毕竟不光彩，宫廷内都闭口不谈，你知道就好，记住了可别外传啊。“原来如此啊” 小玉呆呆地看着公子伋，信誓旦旦的说到“你放心小梅姐，这些事情我绝不会外传的。”
第二章、硕人 卫风·硕人〔先秦〕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一日公子伋照例拜见父王母后，夷姜看着风度翩翩的公子伋一天天长大，已到了十六岁的年纪，不由得一阵欣慰，夷姜拉着伋子的手说“儿啊，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不知道可有中意的女子呢。”伋子笑着说“儿愿一直陪在父母身边，这些事可还从没想过呢。”“娘这里有一门合适的亲事，不知道你中不中意，但我想除了她，这世上应该没有谁能配得上我儿了。”伋子低下头有些羞怯的问到“娘，你说的她是谁啊？”夷姜笑道“她是我侄女，宣姜公主。宣姜那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儿呢。”“您是说齐国的宣姜公主？”“是啊，你听说过她吗？”夷姜回问到。“儿臣听职叔叔提起过，他说宣姜公主年纪轻轻，便生得一副美人坯子，比之庄姜姑姑还要美，这些年来有不少王国的世家公子来提亲，都被拒绝了。”夷姜说道“那是自然，庄姜姐姐当时可是齐国第一大美人，那首硕人就是描写庄姜姐姐的，那时候庄姜姐姐不知是多少王公贵族的梦中情人。庄姜后来嫁给了你爷爷庄公，庄公却是个不懂风情的人，害得庄姜姐姐不幸独守空房，所以那时候你爹……” 说到这夷姜自觉失言，话锋一转道“齐国本就是最强的大国，他国就算不为宣姜侄女的美貌，为了联姻也会想迎娶她，伋儿，不为自己，就算为了卫国，你也该去迎娶她。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卫国和齐国世代通婚，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了，不要抱憾终身。你如果同意我就和你父王说说，择个良辰吉日去提亲如何。”“如果能娶到宣姜公主，那自是儿臣的福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就由母后定夺了。”夷姜开心的笑起来调侃道“如果成了那可真便宜你这小子了，记住了，你可不要学你爷爷，一定要好好疼爱我侄女，不然我饶不了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为了能看一眼宣姜，哪怕去死也愿意呢。”“母后。哪有那么夸张呢，看一眼就去死，那儿臣要是真娶了岂不是万死不辞。再说还没提亲，八字还没一撇呢。”“呸呸呸，乌鸦嘴不许胡说，还敢调侃你母后，看打”夷姜嗔怒道，伸手就要去打伋子，伋子却呵呵笑着躲开了。“那就说好了，晚上我就和你父王商议，择日说媒提亲”“谨遵母后大人懿旨”伋子笑着行礼退去了。
入夜，夷姜依偎在一个肥胖油腻的老男人怀里，这人便是卫宣公。夷姜说到“王上，伋子也长大了，该给他说门亲事了，你意下如何。”卫宣公怀搂着温香软玉，烛光照耀在宣公闭目养神的脸上，若不是粗厚的眉毛和浓密胡子的提醒，都分不清堆满横肉的脸上哪里是嘴哪里又是眼睛，麻麻赖赖的老脸褶皱堆起，恰如那鼓腹的蟾蜍。美貌的夷姜和肥丑的宣公叠加在一起，形成一副很不适宜的强烈的反差画面。如若是强迫症患者，恐怕只会当场气厥。也难怪小玉怀疑公子伋是不是卫宣公的亲生儿子，难道是基因也是趋利避害，只选择性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宣公仍旧是闭着目，懒懒的回了一句“可以啊，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臣妾有一侄女，名唤宣姜，已到了及笄之年，还未婚配……”“宣姜？”卫宣公惊咦的回了一声，睁开圆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淫光。“怎么了，王上也知道宣姜侄女吗？”夷姜心里深起了一丝狐疑和担忧。“宣姜公主的貌美远近闻名，据说比庄姜还要美丽，庄姜死的早，孤在少年时候见过庄姜一面，父王真是有福气，只可惜父王不近人情，庄姜后来郁郁而终，真是可惜了”庄公脸上显现出忿忿的神情。夷姜嗔怒道“庄姜姐姐若是没死，你是不是也要把他纳入后宫啊。”被戳破了心思的宣公略有愧色连连摆手道“哪有的事儿，美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不然后宫那么多嫔妃，我怎么只宠你呢”“哼，谁知道你对其他嫔妃有没有也这么说呢。”庄公挪动肥胖的身躯欺身而上，看我怎么宠你……宫庭外天空的园月美如皓玉，微薄的白云时而聚合，时而离散，伴随着春风的节奏摇曳，在那将明将隐的夜色里，暖阳乍然一跃，便把那皓月繁星通通泻入那光芒照耀的西方。 第二日，公子伋拜见父王卫宣公，卫宣公满意的看着伋子呵呵笑到“伋子，日前你母后和我说了，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打算给你说一门亲事，齐国的宣姜公主才貌双全，年方及笄。我与你母后商议这门亲事不错，这月十五是个黄道吉日，我便派使臣出使齐国说媒，你也可以去看看钟意与否，你意下如何？”伋子恭谨地行礼回答“谨遵父王母后旨意。”“那便这么说定了，安排礼官准备彩礼，你也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就出发吧。”“儿臣遵旨”。伋子应允后便退下，去操办相关事宜了。卫宣公目送走了伋子，便唤来近臣相鼠“你去陪着太子一起去，看看宣姜到底有多美，回来如实向我禀报。”相鼠应诺便退下了。 暮春的三月中旬，公子伋就和说媒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去了齐王宫，齐国不愧是春秋第一大国，巍巍王宫，如山叠起的宫殿一望无际，主殿那巍峨的气势便让人感觉自己渺小的如同一粒灰尘。文武百官肃列两旁，齐僖公正襟危坐，自有一股威严之气。说媒的使臣初见，汗涌竟然有点不知所言。伋子却是傲然挺身从容对答：王上，齐卫两国素来通婚，家母便是齐国公主，臣下此来，便是为了联姻说媒，以接秦晋之好。”齐僖公冷哼了一声“我妹庄姜嫁去你卫国可好了？”公子伋一愣，便从容不迫地回答“从前周宣王耽于美色，周宣王王后她因为周宣王早卧晏起，于是在永巷待罪，将发簪耳环脱下，称君王耽色，源罪于自己。周宣王感动，励精图治，才有宣王中兴。卫庄公欲效先贤，兴邦利国，而庄姜公主更是深明大义，虽舍小爱而施大爱于民。此大德皆我卫国国民所称道的，庄姜公主的好我卫国国民无不感恩戴德。”公子伋一番不卑不亢的回答让齐僖公吃了一惊。再看公子伋仪表堂堂，竟如天人之姿。连自己臣工都暗自称赞。齐僖公不由得内心也赞许了几分，又问到“不知公子欲娶我家哪位公主？”公子伋言道“早闻宣姜公主之貌美竟比庄姜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年至及笄，才情冠宇内，品貌更无论。在下不才，愿娶宣姜公主为妻。”一番谈吐之下，齐僖公也渐渐中意了这个女婿，卫公子伋子早有佳名在外，今日一见确实不错。虽心里答应了，然嘴上还是要难为一下，“公子欲娶我最爱的宣姜公主，孤着实不舍，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宣姜公主历来眼界甚高。周，秦，楚，晋都曾有公子提亲，然都被拒绝了，若是宣姜公主看得上你，我便没什么可说的，明日一见，则见分晓，一切看你自己的。”“多谢王上”公子伋彬彬有礼地退下了。 第二日宴会设在齐王宫后花园，在侍女的簇拥下宣姜公主走来，那雍容华贵的仪态，便是那世上所有的公主加起来也不及。若比之花，有桃花之艳丽，有梅花的高洁，有莲花的纯净，有牡丹的高贵，兰花比之失其幽，菊花比之失 其傲。用这世上一切美好的词句去比喻也不为过，我试着用古人写过的句子来描述一下，诗经说：手如柔夷，肤如凝脂。曹植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宋玉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司马相如说：云发丰艳，蛾眉皓齿，颜盛色茂，景曜光起。公子伋自诩在王宫也见过许多美女，可和宣姜公主比起来，犹如萤火比之皓月。此刻一见，尤是内心狂跳，十六岁血气方刚的男儿，见了绝世美人又如何不心动。宣姜公主见了公子伋也是暗自心惊，这些年来哪国的公子她不曾见过，可如公子伋般英气逼人，仪表出众的公子还是平生仅见。及笄之年，情窦初开。一切的美好才刚刚开始，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便铭定了永恒。公子伋提出愿舞剑以助兴，公主亦弹筝以和之。多么美好的一瞬间，仿佛天上的太阳和月亮碰了头。美好的时候总是匆匆，宣姜公主念了一首诗： 小雅·菁菁者莪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公子伋饱读诗书，自然了解其中之意，于是也回了一首诗： 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世间的事情，还有什么比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更美好的事情呢。就这样两个完美的人儿，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公子伋取下随身玉佩赠予宣姜公主，宣姜也取来一节朱漆短笛赠予公子伋，就当做是定情信物了。此次见面齐僖公也很满意，女儿宣姜觅得“如意郎君”，公子伋也抱得美人归。只待约定取亲时间，便促成了世上的一对新人，成就了一段佳话，一个完美的结局。
第三章、新台 邶风·新台〔先秦〕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这世上所有的完美有个好的开端，未必有好的结局。但无论如何各位不得不接受的是，事实便是如此。纵然后人如何想如何思，历史便是历史，他既是无声的见证者，也是默默的记录者。至于后世的所思所想，如何评价便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了。
公子伋不舍的别了宣姜公主，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卫国，只等一切安排妥当迎娶宣姜。公子伋回见了父王母后，大家都很开心和支持，这时随从公子伋去齐的相鼠也悄悄到了卫宣公的跟前。相鼠对卫宣公眉飞色舞的一番话已不可闻，然卫宣公听了那心花怒放，眼冒金光的神色溢于言表，仿佛娶妻的是他一般。翌日卫庄公唤来了公子伋说到“伋儿，这次出使齐，父王很满意，便择良辰吉日为你完婚，我准备在黄河边筑一座行宫新台以迎娶宣姜公主，眼下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忙一下，我国与宋国接壤，素有不合。今番宋国在边境蠢蠢欲动，父王欲派你去出使宋国，以息兵戈之灾，一来你常出使列国，佳名在外，列国无不信服，二来如此行圆满成功也为你履历上添了光彩的一笔，宣姜公主知道定会欣慰的。”公子伋向来孝顺，况此去也如卫宣公所说，亦可表现自己。便毫不犹豫的回答：“父王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那就好，待你回来，新台也造好了，正好为你完婚，可谓双喜临门。” 公子伋满怀欣喜的去了，带着浩浩荡荡的使臣队伍出使宋国，出了城郭，听到春日里雎鸠的和鸣，从怀里掏出那节红色的短笛，不觉念起了一首诗： 邶风·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远在遥远的齐国王宫，宣姜公主也怀念着心上人，她呆呆看着结着青梅的梅树，也念起了一首诗： 召南·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公子伋思罢，策马扬鞭，恨不得马上到达宋国，早日完成使命复命，早日回国迎娶宣姜公主。那黄河边的新台也马不停蹄的筑造起来，仿佛不甘落后公子伋的骏马，一日胜似一日的耸立完善。出使宋国的行程不是非常顺利，宋卫两国邻壤偶有龃龉，公子伋在多次晓之利害的辩论中才赢得主动权，外有郑国虎视眈眈，宋卫本是小国，北有赤狄之患，本就是难兄难弟，如果还交恶，那只能招致祸患。宋卫两国只有携手共进才能符合两国利益。宋穆公赞许公子伋的话语，于是两国和好相安无事。 黄河边的新台也筑好了，华灯溢彩，大红的锦缎，喜庆的流苏。无不洋溢着欢乐的气息，卫宣公使人报与齐国，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迎接宣姜公主了。一时间两国热闹了起来，还未嫁娶，两国早已流传公子伋要迎娶宣姜公主的事情，两国国民纷纷盼望促成这成人之美，天作之合。壮观的迎亲队伍，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宣姜公主更是激动异常，恨不得直接夺下一匹骏马飞驰而来，一日便到新台见到心上人。 出使完宋国的公子伋也在归国的路上，那时候信息不发达，消息只是以口口相传的形式传递，公子伋路上就听说公子伋要迎娶宣姜公主的事情，然而他心里却是疑惑异常，“我还没回国，怎么就传出我要迎娶宣姜公主的事情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充满了担忧和疑惑，公子伋撇下使团队伍凭借高超的骑术和良马，一骑绝尘。只是可怜了那胯下的骏马，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 宣姜公主终于也是到了新台，按规矩未完婚是不能见丈夫的，宣姜公主只好耐着性子，端坐在新台闺房之中。新台外卫宣公却招呼着贺喜而来的客人，在吹打礼仪过后，卫宣公搪塞说公子伋有事耽搁了，公主暂住新台等待一两日便可完婚。众人贺喜之余听卫宣公这么说，也未曾怀疑什么，便在那酒足饭饱之后散去了。余下都是卫宣公的心腹。卫宣公严令下人守口如瓶，不许将公子伋未回来的事情告知宣姜公主，违令者斩，相鼠首当其冲上下打理。公主虽然有疑，然众人守口如瓶，只道是公子伋在招呼来宾客，不及见她，公主也不好多言，便在那闺房中静待公子伋的到来。夜幕渐渐降临，涌动的黄河河水也随着南风怒号着，阴沉的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席卷，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暴雨昭示着征兆。白日的喧嚣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卫宣公屏退左右，令相鼠把手新台门关。然后来到宣姜公主的房门……吱呀一声房门声打破了沉寂，宣姜公主激动不已的心在狂跳，这时盖头被一只粗肥的手揭开，宣姜公主先是惊愕，再变惊恐的尖叫着“你是谁，快滚出去。”卫宣公穿着新婚婚服，望见宣姜公主第一眼也是惊呆了，“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人吗？”转而由惊讶变为惊喜。内心一阵狂跳，热血随着淫欲涌上脑门。宣姜公主恐惧的大叫着“来人啊，救命啊，你到底是谁？伋子呢，他在哪里？”卫宣公一脸淫笑着说“美人儿，我是伋子他爹，别喊了，喊了也没用，你从了我不是更好吗？”“什么？” 宣姜公主一边躲闪，一边听到这个消息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她万万没想到卫宣公竟然出现在这里，“伋子呢，我要见伋子？”“伋子出使宋国还没回来呢。”宣姜公主听闻如同无助的小鸟躲闪着卫宣公的抓捕，不大的闺房房门还被反锁了，可怜的宣姜公主十几岁的少女，又怎么能逃出四十多岁油腻大叔的魔爪。“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了，救命啊……”宣姜惊恐万分的尖叫着，声音却淹没在卫宣公的淫笑里。新台行宫外黄河河水在怒号，阴沉的天空积云也在酝酿着低沉的咆哮。那雷霆时不时的震怒，随着狂风搅动着浓厚墨云，明亮的闪电肆意地撕碎着混乱的天空，那暴雨如注而下，毫不留情的击打着新台外新植的荷花，这还未完全绽放的菡萏，哪经得起如此撕打。滚圆的雨珠如同子弹般袭来，那圆滚滚的荷叶也在袭击中萎靡，娇蕊无力的东倒西歪。倾泻了一宿的暴雨才心满意足的停下，这一切来的快也去得快，云消雨霁便再那东方日头升起的前夕归于平静，若不是那一池被欺侮的荷花昭示这一切的发生，那暴雨似乎没有来过一般…… 鲁迅说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美好的东西撕裂给人看，可这份美好的撕裂，却传承几千年传入读者的耳朵中依旧丝毫不减，这便是情感的共鸣。公子伋听说公主和父王卫宣公在新台，便在这狂风暴雨中奔驰了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到达了新台，然而让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到的时候卫宣公挟着宣姜公主已经回了卫王宫。新台只有下人在打扫收拾，伋子追问这一切，仆人起初唯唯诺诺不敢直说，公子伋如同发怒的狮子，完全没有往日温和的仪态，他一把揪着一个下人的衣领，发疯似的咆哮着“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仆人被吓坏了，便一股脑的说道“昨日王上便到达了新台迎娶了宣姜公主，今日一早就和公主回了王宫，此刻估计应该到了王宫了吧。”公子伋听完，跌跌撞撞的爬上马背，朝着王宫急驰。此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父王，面对宣姜公主。公子伋自诩文才武略样样精通，此时竟无一有用，撕裂的心痛如刀绞，仿佛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体，一时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助之中，从小优秀的公子伋未遇到什么挫折，想学习剑术还是诗文，都有最好的老师解答教授，在面对邦交和国家大事的时候，也总能冷静分析，从容面对，他觉得他能主宰一切，可如今面对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竟然毫无办法，无能为力。于是无力变成了悔恨，悔恨变成了愧疚，愧疚又孕育着愤怒和冲动。回到王宫，伋子一连几天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间谁也不见，时而怒吼，时而痛苦。容光消瘦，形容枯槁。前几日还是少年的他此刻竟然略有沧桑的气息。那个举世无双如玉一般的翩翩公子在到新台的那一刻已经死了。卫宣公因这事有愧，伋子不去见他，他也落得不见，免得尴尬。终过了半月，伋子还是去拜见卫宣公去了“父王，听说您迎娶了宣姜公主？”“是啊”卫宣公愧答。“可是父王，您答应我，我出使宋国回来，您就主持让我完婚，可是您怎么？”卫宣公打断伋子的话说到“父王是答应你主持完婚，完婚对象是鲁国公主，你放心，父王说到会做到的”“可是父王……”“好了”卫宣公喊到“事已至此，已无他法子，父王再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不就是了，一个女人而已，你难道还要让父王怎么样吗？”公子伋听罢如同被刀搅动的心又开始暗自滴血了。他无力的回头告退了。 宣姜公主半月以来被卫宣公幽禁，不得自由出入，这半月终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几次寻死而不得。时不时还遭受着和父亲一样大的恶心糟老头子的蹂躏，身心如同在地狱里遭受折磨。然而她心里还有一丝挂念，她一定要见公子伋一面，否则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第四章、子衿 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半月后卫宣公渐渐放松对宣姜公主的幽禁，宣姜公主得以出来，欲去寻公子伋，可公子伋不是在外就是刻意躲着她，伋子不敢去见宣姜，他不知如何去面对她，他怕见面不知会发生什么，也怕这见面加深内心的痛，可内心却有个声音渴望见面，他想见她和她在一起，纵然是面对世间一切黑暗他也不在乎，如此感性和理智在他脑海里撞击，有时候恼的他头疼欲裂。便在这几乎尽于崩溃中怒吼，然后借酒去麻醉自己，又在这短暂的酒醉中安宁，酒醒之后陷入一个无法逃脱的死结。或恨或悔或怒或狂或爱或怕或哭或醉……宣姜公主呢，她的状态也并不比伋子好，那楚楚可怜的泪水便如长河无尽。肿胀的眼眸让人看一眼也觉得揪心的痛，可她心里不同的是，她还有一丝牵挂，一丝期待。纵然身处这无尽的黑暗和地狱的折磨中，只要待那个心目中白衣公子的到来，那个持剑胯马的英雄带她走，这一切便是值得的。命运便在那偶然的一刻相遇，一日宣姜寻伋子而不见便要去寻姑妈夷姜诉苦，在去夷姜宫里的路上遇到了也要去拜见母亲的伋子，在庭外的花园处，两人终是见面了。再次四目相对，泪水都止不住的流淌着，宣姜扑入伋子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伋子的衣衿。“这么久了你为何躲着不见我，你知道吗这些天我是怎么过得？”宣姜那控制不住的泪更加泉涌，流入伋子的心里，化为心头的鲜血在滴落。伋子也哽咽的说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我愿陪你生，陪你死。可我却无法面对这些，你已是我父王的女人，我该如何选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恨我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你，我恨命运不公，我恨父王，可是一边是我父王，一边是你，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该如何抉择，我真的希望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那么你爱我吗？”宣姜反问道。“我爱！”伋子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回齐国，或者去哪里都好，隐姓埋名一辈子，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无论怎么样我都愿意。”宣姜公主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如同将死之人看到生的希望一般。“可是我，我真的无法选择，我不愿失去父王，也不愿失去你，不愿背负乱伦的骂名伤父王的心，也不愿你痛苦，可是这世上可有两全之法呢？”“你爱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去抉择一次，为什么？难道你就甘愿我如此吗？”宣姜痛苦的咆哮道“你到底怕什么，你为什么不能选择，为了你那白衣不锱？怕道德的污点污了你的玉公子的名声？怕背上不伦不孝的罪名？你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不好吗？哪怕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幸福，破例一次可以吗，世人皆知道是你父王强占了我，又有谁会责怪你，至于你父王就是个荒淫无道的好色之君，你又有什么道德的枷锁困着你？”伋子深拥着宣姜哽咽道“可是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爱不能在一起，不能拥有我？为什么？你哪怕学你父王一丝丝的寡廉鲜耻，也不会如此。”“爱是存在，欲是拥有吧。无论如何我依然爱着你。”伋子痛苦的说到。宣姜哭闹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无欲又何谈爱？你那卑微的博爱？我要的爱是你，是一个完整的你，哪怕一丝头发不属于我的爱，我也不愿意。而你呢，你那不拥有的爱，和爱花爱小草，爱日月星辰，爱那苍生的每一个人有什么区别？你爱我，你爱你的父王，爱你母后，爱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总是如此博爱善良。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可你为何不能自私一点点，爱自己一点点？你不愿伤害他人，却为何独独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我？”伋子听罢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对答，只是宣姜的每一个字就如同钢针一般，一颗颗扎在伋子的心里，可那颗心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却依旧善良温和理智恭顺。他知道纵然世人不会怪他做出的选择，可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如何抛弃善良恭顺，如何让感性冲动去战胜温和理智，去冲破道德的枷锁，为了爱奋不顾身。这世间啊，总有那么可爱的人，纵使被伤的千疮百孔，也不愿意去伤害他人。宣姜依偎在伋子的怀里哭了好久，那被哭湿的衣衿干了又湿，太阳从正午渐渐西沉。宣姜抬起头来，吟诵出了一首诗：
郑风·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伋子闻罢，止不住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他回到： 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宣姜闻罢，哀怨的眼神闪现出痛苦“我们之间并没有汉水之隔，又如何不可，你就是个懦夫。”伋子亦痛苦地回答道“渡汉水易渡心难。”宣姜便在这哀怨和失望中哭着跑开了，伋子望着宣姜那无助的背影，自己也如玉山般倾颓，他瘫坐在地上，自己何尝又不是个无助的孩子呢。
第五章、谷风
邶风·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矣。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不我能慉 一作：能不我慉)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时间一晃已经半年过去了，又一日宣姜偶遇了公子伋。半年过去了，宣姜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却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宣姜说到“我怀孕了。”公子伋一惊，不知如何答复，便答了一声“恭喜。”宣姜也是一惊，她未曾料到伋子竟回答如此淡然，便也冷冷的回答道“听说你上个月也娶了鲁国公主为妻，我也没来得及祝贺，也恭喜你了。”伋子表情渐渐痛苦起来，和一个不爱的人成婚，那不过是另一段悲剧。宣姜见伋子的表情变化，也有不忍，便又开口了“你带我走吧，还来得及，这个孩子你喜欢便留着，不喜欢便扔了，我们一起走，无论去哪里都好，好不好，只要你愿意，这一切都来得及。”伋子痛苦的回答道“对不起，宣姜，在新台的那一刻便来不及了。”宣姜大声反问道：“难道你嫌弃我非是完璧之身？为什么来不及？只要你还爱我，我也爱你，你带我走，我还是我，只要你愿意，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陪你去。我愿意陪你生，陪你死，只要你点头同意就好，你愿意吗？”伋子低着头，不敢正视宣姜那灼灼的目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你到底爱我吗？你的心可曾变化过？”“我爱，我爱你的心从不曾改变。”“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带我走，为什么？你是怕你父王。还是怕背负骂名？你那可笑的道德可曾因为自私变动分毫，你如此可曾对我公平？你可知道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身心的煎熬不比你差一点点？可你究竟为什么不敢带我走。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备受煎熬？”“对不起，宣姜，我依然爱你”“爱我？你那卑微的博爱吗，你以你那卑微的博爱换取的我整个的爱，如果爱可以称量，你那轻如鸿毛的爱，如何抵得过我重如泰山的爱？这种爱公平吗？这一切为何如此不公，你怕是新婚燕尔，早就忘了我吧？”“不，不是的宣姜，你拥有我的爱，我完整的爱，我也无时无刻不思念你，可这份爱深沉理智，也让我备受煎熬。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我无法抛弃与抉择，但无论如何我对你的爱是不变的，哪怕是你让我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哼，宣姜冷哼了一声“恐怕这都你是你巧舌如簧的借口吧！我为何要你死，我爱你是爱活生生的你，但凡你愿意，只要你回应我便能放弃一切和你走，而你呢，你敢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怕是和爱那个鲁国公主，或哪家公主一样吧？我何德何能可消受你的博爱啊？”伋子辩解道“不，不是的，你相信我宣姜。”宣姜失望的看了一眼伋子，忿忿的转头走了。望着宣姜那落寞的背影，公子伋除了叹息，便再不能发出任何的呼气声。
又是半年过去了，宣姜生了个儿子，取名寿。情深不寿的寿。公子伋很喜欢这个弟弟，在他内心视如己出，然理智告诉这是他弟弟。公子寿一天天长大，颇有公子伋小时候的模样，待到公子寿大一点点了，公子伋便亲自教他剑术，教他读书，倾其所有，把能教的全都教给她。一转眼五年过去了，公子寿和公子伋的关系十分要好，公子伋也是无微不至的关照着这个弟弟，别人都道是公子伋亲仁和睦，只有公子伋和宣姜知道，公子伋是为了弥补对宣姜的愧疚。公子寿打小便和这个大哥哥玩，公子寿要骑马，公子伋便爬下让公子寿骑，公子寿要戏水，公子伋便脱衣入水，无时无刻不保护着寿，总之公子寿就算要天上的明月，东海的遗珠。公子伋也竭尽所能去办到。 五年，足以让宣姜的心死，又一日宣姜来到公子伋的面前说道：“我怀孕了。”公子伋不知如何作答，仍旧如同五年前的回答一般“恭喜。”宣姜也淡然的说“听说你去年又娶了一位秦国公主？我还没来的及恭喜你呢。”公子伋欲言又止。“那你还爱我吗？”宣姜问到，“爱”“爱我那你带我走，我跟你走，去哪里都好。”公子伋沉默不语。宣姜冷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就知道你还是这个样子，你现在有了两个美人了，左拥右抱恐怕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还是怕我伤心而假惺惺的说爱？”“不，不是的宣姜，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公子伋辩解道。“好了，收起你那博爱吧，是我高攀了，我也不配你的爱。”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块珍藏如至宝的玉佩，“这是你的佩，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我便再无瓜葛。” 宣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落寞的公子伋呆在原地。 半年后，宣姜生了第二个儿子，是为公子朔。朔风的朔。五年来卫宣公独宠宣姜，一开始他也知道宣姜心属公子伋，然他占有宣姜的身体，时间一长总会有微妙的变化。卫宣公荒淫无度，不知节制，身体也大不如从前。自从迎娶宣姜之后，卫宣公便再也没有见过公子伋母亲夷姜一面。夷姜失宠，公子伋在卫宣公的地位也一日不如一日。三年后，夷姜郁郁寡欢，带着无尽的怨恨，便借着三尺白绫自尽于宫中，只在地上留下那一首谷风： 邶风·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矣。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不我能慉 一作：能不我慉)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从来只听新人笑，哪管旧人哭。除了公子伋伤心不已，料理母亲后事，卫宣公竟然连葬礼都没参加。那8年的悲怨也随着斯人已逝烟消云散于岁月的长河之中。却未对卫宣公的生活掀起哪怕一丝的微澜。
第六章·二子乘舟 邶风·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又八年过去了，那个被公子伋无时无刻保护着的弟弟公子寿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公子伋也从翩翩少年成长为中年。公子寿一如公子伋，习得一身好剑法，对诗书一道亦是精通。好一对卫国佳公子，时人称为卫国双璧。卫宣公已经老了，宣姜也成长为中年少妇，她完全褪去了青涩，如同熟透了的蜜桃。如今的宣姜看待伋子，如同看待一个路人一般，十六年来，委身伺候一个糟老头子。那个天真无邪的宣姜，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现在的宣姜，有如复仇的美杜莎。从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女人一旦由爱转恨起来，一切都是可怕的。那恨的开端，还得从八年前的一个夜晚开始……
八年前，宣姜依偎在那个猥琐恶心的老男人怀里，在三年前，宣姜就已经对伋子彻底失望了，三年过去，宣姜的幻想也逐渐破灭，那天真善良的心死，幽暗复仇的心渐渐活了。宣姜对卫宣公说：“大王还爱我吗？”卫宣公一脸淫相的答应“爱，当然爱，这么多年，孤独宠你一人。”宣姜幽幽叹到“嘴上说爱，谁又知不是人走茶凉。如今太子还是伋子，他若继位臣妾定会被他夺去。大王你愿意吗？”卫宣公一听陷入沉思。自打独宠宣姜以来，夷姜失宠，伋子也不受卫宣公待见，有传言伋子和宣姜其心不死，偶还互通款曲。当年卫宣公就是这么和他老子女人勾搭一起才有了伋子，作为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卫宣公又怎么能容忍公子伋和宣姜勾搭，容忍让自己头顶绿色。然而这些年来，公子伋恭顺有礼，举止得仪。也没有和宣姜私通的证据，再加上公子伋处理一系列国事。上安社稷，下体恤百姓，很得明心。卫宣公有意要立宣姜儿子为太子，可公子伋没有过失，一时间找不到借口。宣姜又进言到“大王，公子伋虽无过失，然他的党羽众多，根基稳固，这都是隐患，自不可一下剪出，可需徐徐图之，慢慢剪出他的势力，如此才能让我们的孩子继承王位。”卫宣公说“美人，你的意思是？”宣姜说到“内有伋子生母，外有右公子职，这都是伋子的左膀右臂，我常常听说夷姜夫人多有怨言，因为您宠信了臣妾，而自己失宠，她背地里都诅咒大王你早……，好让伋子继位”“什么？”卫宣公听到这里有些动怒了，“这个贱人，看不得我好，明日我便下书一封给她，把右公子职也打发到他国去。”第二日卫宣公下了一纸书信，大意大概是“孤前日有梦，梦到了先王卫庄公，夷姜本是先王的臣妾，女子讲究贞德，先王说夷姜宜从先王，而不该如此，现在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夷姜看罢，幽泪泉涌。“当年庄公不近风情，忙于政事。连庄姜这样的大美人都被冷落，夷姜自己当时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幽居深宫，内心孤独可想而知，这时还是太子的宣公时不时来探望调侃，一则两人年纪相仿，二则毕竟有所依，一个是久居深宫，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是风流成性，热血方刚的太子。夷姜便在卫宣公的攻势下沦陷了，后来才生下了伋子，可如今娶了新人，旧人却弃之如弊履，八年来竟未曾见一面，闻一语。此时得见一书信，竟是逼迫自己自裁。想到这里，夷姜悲愤欲绝，写下了那首谷风。便在这万念俱灰的心境里，用三尺白绫了却了这不幸的一生。”公子伋痛失亲母，自是痛苦万分。此事过后依然如平常。公子伋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怨恨，行为举止依旧不偏不倚，毫无差池。卫宣公见罢心有不忍，宣姜看到渐渐长大的公子寿身上竟有公子伋的影子，爱屋及乌触动前事，也于心不忍。遂公子伋平安无事又过了八年。直到这一天，卫宣公卧病在床，已经半个月了，宣姜一直在身边守着，守在身边的还有他们的小儿子公子朔。公子寿打小便和公子伋要好。品性正直的他便如同当年的公子伋一般完美，遂对于父母一些作为深以不耻和疏远，惺惺相惜之下，他便对这个如兄如父的兄长十分亲近和敬重。宣姜看在眼里，不由得心里更生出几分恨来，她固然知道这没来由的恨有些牵强，正常来说公子寿越发高洁优秀，宣姜应当很高兴才是，可是公子寿的高尚如同一把刀，深深刺痛了宣姜的心，她仿佛看到眼前这个公子便是当年王宫初见的公子伋，就是他不愿意答应自己一起走，才害得自己如此。那公子伋的高尚又如同一面镜子，照出自己的丑恶。她不甘，也不愿自己如此沉沦。可是这一切怎么造成的呢，一切都是拜公子伋所赐。迷失在仇恨中的女人和沉迷在爱情中一样。早就已经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她觉得自己所遭受的苦难，一切都是公子伋的错。是公子伋懦弱不敢带自己走，是他造成了我现在的样子，内心的变化都是公子伋造成的，如今还要抢走我优秀的儿子。这一切不幸的源头，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公子伋造成的，没错就是如此。一个可怕的念头就这样产生了，宣姜那敢爱敢恨，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爱恨情仇，便在此刻复燃。 宣姜二儿子打小便和父母走的近，宫庭的权力斗争让他打小就明白一件事，只有自己到达了权利的顶点才能保全自己。宣姜对于公子寿的失望，便把那份爱都倾泻注到公子朔的身上，通常小儿子更受宠爱，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卫宣公老来得子，也很喜欢公子朔。现在的卫宣公卧病在床，不知何时就会一命呜呼。宣姜对伋子的恨便在卫宣公日渐枯朽中急躁起来。这一日宣姜携着公子朔哭倒在卫宣公的病榻下。“大王您身体如此，百年之后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卫宣公答道“我还没死哭什么哭。”宣姜说“臣妾是担心大王你的身体，臣妾不愿大王死，臣妾愿意永远服侍在你身边，可大王如果不幸驾鹤，公子伋继位，一定会占有臣妾的，大王你还爱臣妾，你应该为臣妾的后路想想啊。”卫宣公便是染指他老子的女人，如今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来染指她的女人，而且这是他最爱的宣姜。“传言夷姜死后，公子伋多有怨恨，公子伋如若不除，他在国内势力巩固，一旦谋反，臣妾或辱或死，定然是会悔恨终生了。”卫宣公听及此，心里一阵恶寒，他回到“美人儿，我也欲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可是公子伋根基稳固，又没有过失，如果冒然废除，民心不稳，朝野震荡。恐怕对我们儿子也不利。”宣姜说“大王，你可以这样，让伋子出使齐国，再寻杀手在路上埋伏，如此国民也说不得什么，只道是公子不幸，英年早殇。”卫宣公看着楚楚可怜的宣姜和年幼的公子朔，默许的点了点头。卫宣公唤来近臣相鼠，面授机宜“使强梁者于河洲伏之，见持白旄者，杀无赦。” 是夜，公子寿的房门被敲响，公子寿开门，却没有见到任何人，门前只留下一封书信，也没有留下姓名。他环顾四周，夜色笼罩四下空无一人，公子寿拾起书信关上房门打开一看，内容让他大惊失色，只有寥寥数语“王欲使伋出使齐，而途阴杀之，君宜相救。”公子寿不知来信之人是何居心，但还没收到公子伋要出使齐国的事宜，公子寿便想第二日一早告知哥哥公子伋，让他小心提防。第二日上朝，果然卫宣公下旨让公子伋出使齐国，公子寿一听，便大急起来，刚一散朝便去见自己的父母卫宣公和宣姜。“父亲，听闻大哥公子伋要出使齐国了吗？”“是啊，怎么了？”公子寿又说“父亲要在路上杀了大哥吗？”卫宣公怒道“胡说，你听谁散布的这些谣言？”公子寿又转头问母亲宣姜“母亲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宣姜抚摸着公子寿的额头说道“儿啊，没有的事，别去听信这些传言，显然这些谣言是为了挑拨你父王和你大哥的关系。”公子寿不信，但父母这边又问不出缘由，他只好找到哥哥公子伋。公子伋设席对酒以待，公子寿对公子伋说“哥哥，听说你明日要出使齐国了？”“是的怎么了。”公子寿说“王上要杀你你知道吗，”公子伋摇摇头“王上为什么要杀我？”公子寿说“王上母后欲立新太子，而哥哥你又并无差错，不可言废，王上只能出此阴谋欲除之”公子伋苦笑道“寿弟，王上欲我死，我不死不孝，宣后要我死我也更无怨言。至于这王储，我死之后，你必为太子，我想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吧。”公子寿急道“哥哥，你当我为是贪恋王位吗，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哥哥视如兄父，仰慕哥哥的品格风度，您一直是我最尊敬最仰慕的人，我也一直视你为榜样，努力学习你，跟上你的步伐。如今你有难，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若哥哥疑我贪恋王位，我便在此刻自绝君前。”言毕，公子寿拔剑而起，就待自绝。公子伋大惊，只见他一把夺过公子寿手中的剑，重重地贯在地上。叹了口气说“弟弟，我怎么会疑心你贪恋王位呢，只是遭此变故，我心已死，心若死身活着又有何益，不如请就死吧。”公子寿急了“从前舜父欲杀舜，舜逃走以保全性命，后来继承天下，美德为世人所称赞，如今王上欲杀你，你若待死便是愚孝，何不逃走待父王心意转变再回来，这卫国的天下还是你的，卫国的未来还需要您这样贤明的君子带领。”公子伋咽了一口烈酒缓缓的说到“逃走？十六年前也有人劝我逃走，要逃，我16年前便逃走了，可我当时并没有逃走，唉，我不知道是对是错，逃也不是解决问题办法吧，死于我而言又有何惧？那个少年公子伋早在十六年前的雨夜便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苟活了这么多年，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吧，一切便顺其自然罢了。”公子寿也知道哥哥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情，纵死也不会改变，否则十六年前宣姜劝他走也就走了。事已至此，公子寿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悲愤的脸上热泪欲涌，随后斟满两碗酒，把空酒坛往台阶下掷的粉碎，暴喝一声“拿酒来！”管家刘伯颤颤巍巍的捧来了两坛酒。公子寿说“哥哥欲自死，我也不便多言，今日这酒便当做弟弟的送行离别之酒，此酒过后天人两隔，今番便醉他个一醉方休。”伋子闻言不禁悲从中来，又在这悲戚中生出几分豪迈之气，便如同易水送别的荆轲。公子伋亦道“好，今番不枉和弟兄弟一场，若有来生，我还与你做兄弟，干！”兄弟二人悲愤交加，便把这热泪涌入烈酒之中，一饮而尽。兄弟二人酒量相当，伋子以酒浇心中块垒，不觉有疑，故一心图醉，而公子寿因心有事，饮酒便留有量，二人推杯换盏，不知喝了多少，伋子大醉，醉倒在榻下，公子寿唤来管家刘伯照顾好公子伋，刘伯叹到“寿公子你不该来的，伋公子剑法天下无双，他若不知情，凭借几个毛贼怎么会是伋公子的对手，今番伋公子知道是王上欲杀他，他必不会反抗而引颈就勠。” 公子寿听罢恍然大悟，这次竟然是他自己亲手害死了他自己的哥哥，他泪眼无助地看着哥哥，突然看到哥哥怀里的白旄。公子寿眼前一亮便拿走作为使臣标志的白旄，留下一张字条自行离去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公子寿便扮作哥哥的使臣模样，对使团说“公子伋已醉，无法出使，然王命不可违，诸位随我出使齐国。”众皆应诺，公子寿便带着使团出发了。公子寿一行人行经河洲才刚下船，便发现草木深处有异常动，就在此时一声呼哨，那芦苇丛中突然蹿出几十个蒙面大汉，个个手持钢刀利弩。把公子寿一行团团围住，为首的蒙面人说到“我等奉命截杀持白旄者，其余不论！”公子寿挺身而出“我乃卫侯长子公子伋是也，尔等何处毛贼，大胆至此！”其余随从听闻其余不论，早就四散奔逃了。公子寿本欲代兄而死，此刻也不多做反抗，只任由那一柄明晃晃的利刃直插入他的胸膛。 日已近中午，公子伋突然从卧榻上爬起来，他摸了摸怀里，竟不见了白旄，只见身边有一张字条，上面有留言道“弟已代行，兄宜速避”公子伋看罢大惊，不觉热泪涌动，弟代我而行必有不测，我必速去以救弟，思罢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再说这公子寿这边，强盗一行人杀了公子寿，便取其首付于匣中，折了白旄一并带着，然后返船复命。公子伋奔至河边正遇来船，见一行人打扮便知是杀手，不由心里一惊，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此刻杀手下船，公子伋引前便问，主公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吗？为首的以为是王宫前来接应的人，事已办妥，信物在此。公子伋连忙发匣而视之，这不正是自己的寿弟吗？公子伋大悲欲死“杀错矣，杀错矣。我才是公子伋。尔等杀了我回去复命吧，如此还能稍减误杀之罪。”公子伋心如死灰，闭目而颓。一柄钢刀捅入公子伋的胸膛，热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节短笛。那因为时间久远被摩挲早已掉漆的短笛，此刻便在公子伋胸中涌动的热血里浸作殷红，化为一段彤管。公子伋回想起那遥远的岁月，十七年前的齐王宫里。那是一位翩翩少年和一位亭亭少女。少年赠给少女一块佩，少女赠给少年一节短笛。若是十六年前，那个少年听从了少女的请求远走高飞，那这一切便都是美好的了吧。悔还是无悔？他问自己，问那个少年，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切终归是归入无边的黑暗里，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波动了一丝涟漪，虽然那浪花不大，然而这对兄弟的感情却在跨越千古，却仍然震撼人心。
第七章·终章 话说相鼠完事之后回来复命，此事毕竟不光彩，那些得手的强盗也按照卫宣公的意思，被相鼠带兵都剿灭了。此刻相鼠手持白旄和两个匣子来到卫宣公和宣姜面前，卫宣公打发相鼠去领赏，又御赐了一壶美酒犒劳相鼠，相鼠大喜，便领了赏金饮罢美酒，忽觉胸口不适。惨叫数声，七窍流血，登时气绝。 卫宣公和宣姜却有些疑惑，怎么会是两个匣子，宣姜缓缓打开，一个是伋子，另一个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公子寿，宣姜见罢心如刀绞，悲痛欲绝，而嚎啕大哭起来，卫宣公此刻也走到了人生尽头，看着两颗如玉般的人头，在此刻他一丝善良未泯。昨日还是活生生的两个儿子，此刻却变成两颗人头，不觉悲愤万分，胸中涌出一口鲜血，就此结束了他荒淫的一生。宣姜此刻的大哭比之16年前那个新台雨夜那名少女更加凄惨。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眼神空洞的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体。一时间死在她面前的三个男人，一个她的挚爱，一个是夺走了她所有幸福的男人，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至此她那复仇的心开始熄灭，如同达成目标之后陷入孤寂一般。她问自己，她还爱她吗？她怀念那个敢爱敢恨天真无邪的少女，怀念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她不知她是爱还是恨他。此刻的迷茫不知所措。她只觉得内心深处涌出无尽的悲苦，仿佛这么多年来积蕴在心，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自问她不恨他，她还是爱着他的。只是在这身不由己的荒诞世界里，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就如同风中的飘絮从未主宰过自己的命运一般，无论是爱他愿他带她走，或是恨他，欲杀之而后快。但终究是他，那个翩翩如玉一般的少年，公子伋子给了她又爱又恨又思又怨的一生。此刻她竟有些后悔不已，为何对自己所爱的人要相爱相杀？便由此害得自己亲生儿子也惨死。这一切的一切也许便是自己错了。她想起第一次在王宫遇见伋子的场景，她依偎在他怀里痛哭，也许伋子是对的，他太善良了，以至于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可这善良却伤害了自己。伋子对她的爱有如春风，有如暖阳，他愿意默默守护着她，只愿她平安便好，如此也不会违背道德礼仪的约束，春风阳光之爱的轻自然是秤来比不上泰山黄河之重。但确实是存在的。倘若宣姜远嫁他人不爱自己，伋子也会义无反顾的默默守护和深埋那份爱。念及此，宣姜第一次感到自己大错特错了，这无法弥补的错误造成自己的亲人惨死，便是上天最严厉的惩罚吧，可是上天，为什么单单和我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十六年前的那个少女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她遭受十六年的苦难，如今这恶之欲其死的爱人就在眼前。在她幡然悔悟的一瞬，并没有感到一丝畅快，而更是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 在空荡荡的充满悲戚的大殿之中，暗处却有一个人最是欢喜，那藏身暗处的人仿佛是一匹狠厉的狼，那人便是公子朔。谁能想到这悲剧的幕后黑手和最终赢家，居然是这个不过年满十一的少年。在公子伋接受出使王命的前一夜，公子朔写了一封信，趁着夜色悄悄留在公子寿的门前。公子朔和两个哥哥一般绝顶聪敏，可他的聪明却用在了权谋上。他知道王上欲废公子伋而立宣后儿子为太子。按照立嫡长子的惯例，最后也只会立公子寿为太子，无论如何也是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只有公子伋公子寿都死了，他才能继承王位。他知道如果公子伋不知父王要杀他，必不会被毛贼杀死，而就算公子伋死，公子寿还在也达不到目的，于是公子朔便趁夜给送公子寿送去一封书信。公子寿和公子伋感情深厚，他见此事必不会袖手旁观，而假借公子寿之手报信，公子伋必死，公子伋死，公子寿因内疚也绝不会独活。公子朔就是摸透了两个哥哥重情好义的性格，此一石二鸟之计，不可谓不毒。 公元前700年，太子朔继位，始称卫惠公。二位公子的死至此故事便告一段落，而宣姜的悲剧却远没有结束，那便是以后的故事了。卫惠公上台，竟然粉饰自己父王，谥号“宣”。在中国历史上谥号为宣者，如周宣王，迷途知返，开启了宣王中兴的时代，如汉宣帝，励精图治，开启昭宣中兴的汉朝。晋宣帝司马懿，鹰视狼顾，冢虎枭雄，也是一统三分天下的乱世。此卫宣公之宣却是有些讽刺的意味了，如同日本的靖国神社一般让人恶心，但无论谥号如何，他那荒淫无道的一生却已深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周书谥号篇上说“圣善周闻曰宣；施而不成曰宣；善问周达曰宣；施而不秘曰宣；诚意见外曰宣；重光丽日曰宣；义问周达曰宣；能布令德曰宣；浚达有德曰宣；力施四方曰宣；哲惠昭布曰宣；善闻式布曰宣”这卫宣公的宣恐只得是白日宣淫的宣吧。 数年之后，卫王宫公子伋的故居之处，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那株高大的桃花树下，望着飞落的桃花，总会想起树下舞剑的公子，这颗桃树便是老人和幼年的公子亲手所植下的。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当年的小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当年的公子便在这无尽的历史中熠熠长存……
| 
窥视卡
雷达卡
发表于 2021-3-7 07:31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千斤顶
显身卡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