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诗） 看电影前后

民间寒士

（小品诗）

看电影前后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伊始，国门初开，人们头脑里常常发生新旧思想观念的碰撞。有一天，我偶然目睹邻居家里发生一件小事，如今看来， 还非常有意思，兴味泛起，以诗录之。

古城小巷民居房，

三五住户一门院，

家长里短互知晓，

一墙之隔笑哈哈。

初冬一日傍晚时，

家家厨间升炊烟，

隔壁忽传叫骂声，

一出小戏开了场。

起先是白发老太骂孙子，

絮絮叨叨不停当；

接着是中年汉子下班刚回家，

拎着十三岁初中生耳朵出屋廊。

父亲怒火冒三丈：

“奶奶枕头底少掉二角钱，

定是你小子伸手拿！

小小读书娃，吃穿老爸愁，

为什么还要偷着乱化钱？”

儿子憋气红着脸：

“你每月给奶奶一元零用钱，

只给我可怜五角够化吗？

今天电影院有个日本片子叫《望乡》，

我想看，我要看，袋里没钱啥办法？”

父亲吃惊瞪圆眼：

“哎呀呀，傻小子，

怎么能看外国片！

资本主义小日本，

拍出的电影毒得很，

听说那片子里有妓院，

乱七八糟多肮脏！”

儿子堵气反问爹：

“电影你没看，

怎知道日本片子是毒草？

影院我没进，  

怎知道妓院多肮脏？”

父亲威严下命令：

“这个片子不能看，

快把二角钱还给你奶奶，

以后不准你乱看电影乱化钱！”

儿子早就有打算：

“爸爸，对不起，

晚上的电影票早买好，

奶奶的钱我下个月还给她。”

……

中年汉子怒气正发作，

抬手想往儿子脸上抽，

哪知初中生拔脚往外溜，

一下子跑出了胡同口。

夜晚八点钟，

初中生看完电影回到家，

隔壁头的气氛忽然变了样。

顽皮孙子二话不说笑嘻嘻，

从厨房里端来热水盆，

帮着祖母洗脸又洗脚，

接着又用开水瓶灌满热水袋，

把奶奶的被窝烘得暖洋洋。

中年汉子单位里开完会议归屋门，

母亲招呼他进了房，

白发老太舒舒坦坦躺在床，

缺了牙的嘴巴笑得合不拢，

翘起大拇指连连夸奖小孙子：“懂事啦！”

负气男人心里犯迷糊，

将奇怪儿子叫到跟前来谈话，

本该父亲继续训儿子，

却被儿子训了个脑子开窍心开花。

父亲赞儿子，口里带出大问号：

“你帮奶奶做好事，

孝顺长辈不简单。

这么多年我教你不止千百遍，

你听不进耳朵只知玩呀玩，

不肯帮大人做点家务事，

还让奶奶整天伺候你；

今儿晚上真奇怪，

是谁教你脑子开窍啦？”

儿子一口答，出气呛老爸：

“你只知道张口训人开口骂，

我哪听得进耳朵去！

是电影《望乡》教的我，

做人要学好模样。”

父亲训儿子，仍然不松口：

“电影里有个妓院吧？

电影里有个妓女吧？

你可千万莫中毒，

男盗女娼顶肮脏。”

儿子驳老子，语气响当当：

“电影里边有妓院，

那是资本家压迫穷人的脏地方；

电影里边有妓女，

那是些受苦受难无路可走的穷女子。

资本主义人吃人，

日本片子说的真明白！”

父亲脸迷糊，有话问儿郎：

“小子你这倒说的对，

资本主义要批判。

可这日本片子里，

还有人尊重长辈吗？”

儿子认了真，实意告老爸：

“电影里有个漂漂亮亮的女记者，

同一个被人瞧不起的老妓女同吃住，

待人就像自已的亲妈妈，

我要学学她的样！”

父亲脑子乱了谱：

“听你这么说，

那日本电影真不错！”

儿子笑着讽老爹：

“什么真不错！

你不是张着大嘴吹过牛，

说外国电影是毒草，

不准我去电影院？”

父亲傻了眼：

“好小子，真厉害，

怎么取笑起老爸啦！”

儿子声铿锵：

“老爸，告诉你，

中国是有好电影，

外国也有好电影，

快去买张票子看看吧，

别再闭着眼睛瞎说话！”

……

老子想骂儿，心虚理又亏，

儿子训老子，理直气又壮。

初中生跑回房里做作业，

中年汉子满脸尬尴坐客堂，

摇头晃脑一声叹：

“老子怎么让儿子给训啦？”

——邻居门里静悄悄，

一出好戏收了场。

父子之争有意思，

惹得我脑海溅浪花：

电影真是个大怪物，

魔力神奇不简单，

心灵道德可陶冶，

思想感情可溶化，

当爹当妈瞎训人，

不如顺着银幕引儿郎。

傲雪青松

拜读，问好，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