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狮 于 2017-10-3 17:15 编辑
也说《乌衣巷》续(一) —— 今诗与唐诗 如今的律诗爱好者,重平仄,讲对仗。有中了这奖那奖的,更是起承转结,炼字煅句;乍看,比唐诗还工整,还唐诗。就像假麻油、玉米糖,那香味,真的都没法比。所以,总有些高手,对唐诗不以为然。 那样的诗与唐诗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像今画与古画。我们都知道,古画值钱,但古画又多没有今画鲜亮。凭什么那么值钱呢?不是常人能说清的了。 唐诗就像古画,或许不及今画鲜亮,但一定经得起推敲。不过,请注意:推敲不等于怀疑,否定;推敲也是不断反复的过程,也包括对疑的怀疑,否定的否定。有些律(诗)迷读唐诗,总像盲人摸象:拽着尾巴不放手,还固执地说:实践证明,大象就是像一根绳! 读唐诗从不带疑问的人,也不可能悟尽它的好,只有愿意下功夫反复推敲的人才有望尽赏它的美。 一首唐诗,特别是那些名家句篇,就像一幅古画。也许它不那么鲜亮,但就是耐看;每个细节都是那么贴切,那么自然…往往在你还沉迷之际,那原是画中的门,又吱呀一声,被无意中推开了——哇,这里还有洞天!不等你移步,已飞身其中,那楼阁亭台总让你意犹未尽,流连忘返… 而那样的诗就像多彩画,甚至是立体画。远远看去,那个美呀,恨不得马上跑进去。可是,你千万得hold住,一不小心,头破血流。因为,它就是挂在墙上的画。用一句话来总结:平仄对仗样样好,就是意尽言难了。
我们再来说《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请看:那么顺口,一气呵成,又是那么自然贴切的;怎么看,也像是信手拈来,随口而吟的。又有什么理由说它一定有多层的含义呢? 我知道,不论我对《乌衣巷》的解读,是否合情理,合逻辑。有一个问题总是绕不开的:如何来证明,那是诗中的原有之义?而不我强加在诗人刘禹锡身上的呢? 其实,这在“五四”前是不用说的。众所周知,“五四”是最“彻底”地反封建,而律诗又总关联着那些封建文人与封建社会。所以改革前,人们讲古诗总尽量少讲历史;至今这个习惯也没有根本改变。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大学者陈寅恪。 我们知道:历史是劳动人民创造的,但又一定是统治写的。所以,流传下来的所谓“正史”,就必然是被统治阶级按照他们的需要篡改过的。陈先生发现:那些不被统治阶级所看重的,一直在民间流传历史小说,也一样会带有历史的信息,它却往往没有被统治阶级所篡改。于是,陈寅恪先生就发明了:以旧小说研究来治史的新方法。 鲁迅先生也有一本书:《中国小说史(略)》。你或许会奇怪:一个文化斗士,怎么会对旧小说那么感兴趣呢?这两者不无关系,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只是鲁迅走的早,没有明确地提出来。 那么,既然旧小说如此,所有旧文学,无论诗歌散文,或多或少不都应该也如此吗? 众所周知,唐代是以诗取士。读书人一开蒙就学对句:什么天对地,风对月之类。他们十几年如一日,甚至几十年与格律打交道,试想,他们写诗还有必要总去翻看韵书吗? 然而,李白却有这样一首赠杜甫的诗: 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 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不用说的,象李、杜这样的大诗人作诗,总不会在平仄对仗,起承转结上犯多大难吧?又为什么他们作诗还那么苦呢? 最有代表性的还是诗人贾岛,他更是: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请试想,总共才两句诗,充其量十来个字,又凭什么要想三年! 正因为那时是以诗取士,不要说进士,士子了,就是对秀才、举人来说,平仄对仗也早不是问题了。那么,又是乡试,又会试,又是殿试的一层层考上去,还都是考律诗,能不比较诗句的多层涵义吗? 正因为那时对诗的要求高,不仅要求诗的涵义深,更要求不能有一丝一毫经过思考雕琢的痕迹。不仅读(吟诵)起来顺口,还要合唱谱(那时诗歌还是一家);还必须像信手拈来,随口而吟一样自然。 所以我们才会有那样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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