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碧波|蒋瓒曾 于 2018-4-13 10:39 编辑
说说诗词“老干体” 贵州 张闻玉 很多离退休的老同志,闲静下来,凭着自己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学习写诗填词,充实晚年的文化生活。他们的诗词的确有很多共通之处,于是被人戏称为“老干体”。 老年干部,始终有饱满的革命热情,人老心不老,积极奋发,斗志不减当年。体现在创作的诗词中,革命精神、革命热情、革命激情灌注在字里行间,给人以力量,给人以鼓舞。这就与吟风弄月、低级媚俗、个人哀伤的格调迥然不同。老干体诗词积极向上的风格,符合我们的民族精神,反映了大众的心声,满足了大众的渴望,因此受到大众的普遍欢迎。 如果说老干体诗词第一个特点是“激情饱满”的话,那么它的第二个特点就是“率真质朴”。老干体直抒胸臆,不转弯抹角,想什么写什么,看到什么写什么,迅速反映现实诉求,以诗词形式做新闻报道,毫不含糊地表明自己对事物、对事件的看法与观点。有首诗赞教师:“讲台笔耕数十年,桃李芬芳自无言。弱肩亦能担道义,造就中华好英贤。”虽然只有四句,写得还算朴实无华。 老同志久经革命锻炼,在革命岗位上长期为人民服务,造就了胸怀天下、毫不利己的优良品质,反映在诗词创作中的第三个特点就是,无私而高远。有诗颂三八节,写道:“新春伊始迎佳节,桃红绿茵映春色;巾帼建功华篇颂,漫道雄关创伟业。”这里没有“我”,没有个人的影子,赞巾帼英雄,而又意存高远。 我不打算再去归纳出老干体诗词的第四个、第五个特点,上面三点的确很有值得称道的普遍性。我想指出“老干体”的不足。“老干体”的称谓,本来就有褒有贬,上面说的是“褒”,是说好的一面。不足在哪里?这正是老同志师友们需要正视的地方,知道不足,对症下药,诗词水平自会逐步提高。 写诗与作文一个理。文字是个人情感的表达,文学就是一个“情”字。散文与诗都在“文学”之列,不同在哪里?散文是感情的表述,诗歌是激情的迸发、爆发而已。本质是一致的。文章要写好,我归纳出两点:求精炼,求变化。精炼,应该说文章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诗歌要求更严,有人叫“凝练”,意思一个样。散文叙述是直白的,诗歌要求“意在言外”。直白了,就不是诗啦。所谓“诗贵含蓄”,就是不能直白。郭沫若将“拥护共产党,拥护毛主席”写入诗中,那是口号入诗,不值得提倡。老干体的不足,往往就是太直白,直白缺乏诗味,有违诗歌的精义。有诗“赞辛亥革命”道:“革命先行孙中山,辛亥革命谱新篇。满清皇帝赶下台,提倡国家民主管。”是不是太直白啦?与“意在言外”相去甚远。直白的“诗”,等同于顺口溜。应该说,直白是诗词的最大忌讳。 再说说“变化”。文章是反映社会生活的,社会由林林总总的人组成。人生天地间,人之道服从天之道,人理服从天理。天道天理是啥?从哲学角度说,就是《易经》中的阴阳二字,贯穿在人事中,就是虚实二字。阴阳,或者说虚实,体现在方方面面。上下、前后、远近、男女、感性理性、展开收拢、写意写实、正例变例……无处不在,彼此相依相存。懂得这个天理,就会明白,世间的变化,主要是阴阳——虚实的变化。诗词顺乎天理,也要讲究虚实的变化。 杜甫的诗,当然最好。他的风格前人归纳为“沉郁顿挫”。沉郁,就是含蓄,意在言外;顿挫其实就是变化。“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前句双,后句单;前句近,后句远;前句“鳴”是听到,后句“上”是看到;前句写低处,后句写高处;黄鹂色黄,白鹭色白。变化体现在对仗中。这两句写实,后面两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那是写他想离开此地万里远行啦。理解为他的想法,当然是虚。如果四句,句句写实,就缺乏变化,也不是诗。 1969年10月4日我乘坐汽车从毕节往贵阳,已近黄昏,车过红枫湖大坝下面的姬昌桥,前面一辆大货车掀起尘土,右看大坝上飞瀑直泻,很是壮观。有感而发。当晚写首小诗:“大道扬尘风卷土,长堤飞雪浪淘沙。中天暮色嵌(kā,平声)星斗,灯火辉煌出万家。”前两句写实,身临其境;后两句虚写,遐想水力发电的夜况。这就是虚实互补,相依相存。 “两个狗男女,一对黑夫妻”是电影《芙蓉镇》里面一副对联。上句下句一个意思,这叫“合掌”,合掌就是雷同,也是诗歌最忌讳的。为什么忌讳?就是缺乏变化。小时候到外婆家,看到堂屋一副对联:“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是说早晚要绕香磕头敬奉神灵,便一直铭记在心,至今不忘。殊知,这晨昏与早晚就雷同了。赵宗祥有诗道:“回眸笑看风和浪,阔步平添寿与康。”上句的和,下句的与,一个意思,也算合掌。不如改:风兼浪、寿更康。有诗道:“觅韵寻章摘句意。”觅韵、寻章、摘句,都一个意思,还是雷同。有诗道:“三湖次第渐冰开。”次第与渐,意义重复。不如用“三湖水暖渐冰开。” 以上是徐晋如先生点评赵宗祥的诗,十分得体。再摘要介绍一二。 赵诗:“九州-得意-开-新路,四野-温馨-映-碧空。万户-荧屏-传-浩唱,三觥-美酒-敬-诗翁。”徐先生评:九州、四野、万户、三觥,数字何乃太多耶?这二联,句法上没有变化,呆滞。如上一联句法为二二一二,下一联就应为二二二一。这是说句式上也得讲究变化。 除了虚实的变化,用字、用词的变化,格律诗还讲究平仄音律的变化。 格律定型于唐代,唐宋语音为中古音,声调有平上去入四个,平声为平,上去入为仄(不平则仄)。格律诗的平仄十分讲究,不得错乱。末尾三字的平仄是: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三言变五言,五言变七言,就在前面加上两个就行啦。即仄仄-平平仄(五言),平平-仄仄-平平仄(七言)。还是体现一个音律高低升降的变化。初学写诗的,要记住入声字就得啦。当今语音,入声字已经消失,有的读成平声了。稍微下点功夫,就不难把握。除了记住入声字,还要注意一字两读的汉字。不少汉字有平仄两读,如:应(平声、去声),教(平声、去声),稽(平声、上声),只(平声、上声),施、遗、衣、难、背、思……等等。翻阅字典、韵书,就一回生二回熟,容易记牢。写诗填词,平仄就不会出错。 文章写好,还得修改,反复修改,直到满意。写诗,更重视反复锤炼,我们叫“炼字”。这一步实在少不得。还是用徐晋如先生评点赵忠祥诗的例子。 赵诗:“湖心轻漾云霞月。”徐评:云霞月不如“溶溶月。” 赵诗:“岸柳柔丝拂野花。”徐评:柔丝木如“垂丝”。 赵诗:“嫩柳珠芽映古魂。”徐评:嫩柳不如“翠柳”。翠柳、珠芽,句内对。 赵诗:“留连美景君常忆。”徐评:常字不如“须”字。 赵诗:“字画琴棋陪我游。”徐评:陪伤雅,要改“伴”。 赵诗:“关山已越几千重。”徐评:几千改“万千”。 赵诗:“草卧堤旁凤愈欺。”徐评:堤旁不如“长堤”。 赵诗:“野店杯倾愁客肠。”徐评:杯倾不如“倾杯”。愁不如“断”。 赵诗:“心同秦川镜悬夜。”徐评:改为“心同秦镜悬春夜”好。 老干体诗词往往在“炼字”上还欠缺功夫。对照赵诗与徐先生的评点,应该受到许多启发。往往是一个字的更动,诗味就大大的不同。所谓“一字师”是也。 我到是觉得,要写好古体诗词,不妨先练习写好对联。写对联是写诗的基本功。对联写不好,就不要谈写诗啦。对联就上句下句,很简洁,讲究平仄,讲究对仗,收尾得用平声韵。这是学写旧体诗词的捷径。老年诗友们千万不可忽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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