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化谷金青 于 2015-1-4 15:09 编辑
读赏梁梦女士的词，引发我作点词艺探索的冲动。 首先，词是什么样的文体？李清照说“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连赫赫有名的苏东坡先生的词也是“皆句读不葺之诗尔”。此话未免太颇，但苏轼的确是“以诗入词”“一洗绮罗芗泽”，开创了豪放一派词风。但近千年来，词之主流和本体仍是王国维先生所说的“幽微要眇”的抒情载体，不同于主“言志”的诗。王国维先生说：“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要眇宜修”之“要眇”，美好的样子，“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屈原《楚辞·九歌》）幽美柔婉；“宜修”，宜于修饰，讲究美观。“词之言长”是说词有言外之意。梁女士的长短句多是幽微柔情的婉吟，是合于词的“本性”的。 其二、什么样的词才是好词？首先这“好”字就难以一而慨之，我们这里仅就艺术面来说。王国维先生给词的定性是“词以境界为上”，何为境界？按今天的标准王先生并未说明白，至少是未说得说详明确切。因此与其引他的这些名言来评说，不如干脆用当今词论大家叶嘉莹教授的评述来界定。叶先生最推崇“词的美感特质”，何为美感特质？内涵很丰，简言之当是其形优美，其情真实，其艺柔婉，其言清芳……在《迦陵说词讲稿》中叶先生云：“凡是意蕴丰富能给读者非常幽微的、丰美的联想、有这样境界的就是好词。”叶先生看重的是给人以“联想”即引发读者“再创造”。梁梦的不少词篇都是吟咏花卉，单咏梅就有《鹧鸪天》12首、另有咏花的《临江仙》36首。咏物当然是托物言志，但词中的咏物不像诗那么用意显明（如曹植的“煮豆燃豆萁”），往往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微”之感，是什么尽可让读者去“再创造”。她的词是或者说大多是优秀的长短句，是合于大家所说的“好词”。 其三、填词最应注重的是什么？我的固见是词比诗更重意境的营造，选择意象组成意境是关键。所谓意象，即进入诗词中的被作者赋与了主观意念的物和象，如诗词中的松竹梅兰风花雪月，这些带意的物象组合成舞台般的艺术环境即意境。清代的词论家陈廷焯说：“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发之又必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白雨斋词话》）写诗填词终是要人知，但词人之意“终不许一语道破”，可能吗？这就有赖于含其意而未明说的意象特别是意境了。营造意境是写诗特别是填词人的艺术经营，必呕心沥血而为之。其途径或是娓娓述事，如柳永之“寒蝉凄切”、 易安之“寻寻觅觅”、苏轼之“夜饮东坡醒复醉”……或细描景物、人事，如晏同叔“一曲新词酒一杯”、秦少游之“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或者兼而行之，如欧阳公的“庭院深深深几许”、贺梅子的“凌波不过横塘路”、陆放翁的“驿外断桥边”……意蓄境中，咀而得之。梁梦的诗中还常有明确表态直说胸襟的理语如“红尘过往千千万，若子谦诚有几人！”（《情人节戏赠外子》）、“不可忍时犹需忍，何堪输处也认输”、“世事不须真计较，人情无奈许模糊”（《次韵丁芒老师》），但词中就很少直表见解、态度、灼识的句子，这些意思都“融”在了她营造的意境中，可谓悉于诗词之不同和“分工”也。 其四、词之美何以实现？词是美的荟萃，上之所说均是美的创造途径，但太泛，这里回归根本，诗词是语言艺术的精珠，成也语言败也语言。叶先生形象地说：“诗的语言是男性的，词的语言是女性的……什么叫女性的语言？一般来说，男子说话比较注重理性和逻辑，而女子说话则比较注重感性和形象。”而诗词就是以形象和感性独立于各种文体之林的，这也就是叶先生常说的“词的美感特质”。毋庸讳言，当今林林总总的诗词期刊和形形色色网络上的所谓词，其实只是略有形象基本合于“词谱”的顺口溜，如“稳协调发展，民生上档，和平崛起。国力翻番；政策归心，同舟共济，华夏腾飞奏凯旋。”这是某公《沁园春》的下阙部分，基本合谱，但不是词，只是口号堆加。这种“词”不仅没有一点词的味道(意太明，话全“道破”了，完全没有一点“蓄”，更无一点“言外之意”）而且连语言也是干枯的，诚如当年毛主席批评的“瘪三”。读梁梦的词常有如沐清风如饮甘泉的感觉，首先源于她的语言优美清芳，即使一些词篇意境稍逊或情事太“豪”，但由于语美也就仍润滋读者的唇齿了。 晗曦女士是富于情采的诗人词女，她的的词大多已达高标，但也不无“道破”了的“合谱长短句”。如“寄语有缘者，应惜此情殊”《水调歌头·寄友》、“顺民意，戮群力，灭顽鼍！倭灰应荡，会集天将决银河”（《水调歌头·纪念南京大屠杀77周年》）……另外，她喜欢连用一词谱填写十首甚至三十多首词，本来各人所好无可说也，但是艺术的一诀是精彩纷呈富于变化，以梁女之才，何不时而换换词牌给己以新也授人以鲜。不难想象，当年郭兰英重唱《绣金匾》加了一段“三唱周总理”，赢得全场掌声，如果她继续“四唱某某”“五唱某某”“六唱某某”……即使最铁杆的粉丝也未必不会厌烦的。 我不是学者论家，常日虽然也喜欢舞文弄墨，但多是写点读感随议之类，理论性不强更不系统。今天读赏梁梦女士的词，兴之所至漫议了有关词的一些常识，似乎可以更确切地评价她的词，也奢望能给她的诗友和广大诗词好爱好者一点启益。仅此而已，打住。 2014年8月14-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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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4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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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4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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