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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哀悼诗艺术手法探微 [摘要] 袁枚的哀悼诗思想内容丰富 , 创作特色鲜明 , 在白描手法及典故的运用、语言的锤炼、对偶句等多种艺术表现手法的使用方面均有较高的艺术造诣 , 形成了哀悼诗独特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 哀悼诗 ; 艺术手法 ; 白描 ; 典故 ; 语言 ; 对偶 袁枚是清代乾嘉诗坛盟主、性灵派主将 , 大半生致力于诗文创作。诗歌创作主张“天籁与人籁 , 感召而成诗”, “诗宜朴不宜巧 , 然必须大巧之朴; 诗宜淡不宜浓,然必须浓后之淡”。此处“人籁”即“人功” ,指运用艺术手法对诗歌进行加工。“朴”、 “淡”正是指艺术表现的自然天成般的美 , 但其实又是“雕琢”的人功的产物 ,只是令人不见其痕迹而已。袁诗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艺术成就颇高。其中哀悼诗的创作贯穿诗人从青年到晚年的全部创作阶段 , 数量达 200 余首 , 哀悼对象众多 , 情感真挚 , 艺术手法鲜明。 一、白描手法的运用 “白描”原是指北宋画家李龙眠用墨线勾描物象不着色彩的画法。用在文学创作上主要指真实、自然、简朴的文学风格。袁枚十分推崇“白描”的艺术手法 , 在哀悼诗中大量使用了这种创作手法。 如《哭彭际光司马》中“不能见客偏迎我 , 无复横经尚对花。久坐自知妨饮药 , 临行未忍遽登车。”自然简朴的白描手法将二人独特而深厚的情感、诗人不想与友人分别又恐影响其病情的矛盾心情 , 以及临别前依依不舍的情绪拿捏得丝丝入扣 , 准确地再现了彼此间真挚深厚的情感。 又如《余春秋四十有三尚抱邓攸之戚今年六月二十九日陆姬生男不举》中“老母含愁坐 , 殷勤作慰词。道孙生有日 , 恐我见无期。此语何堪听 , 全家一 味悲。”袁枚一脉单传 , 年过不惑偶得一子 , 却仅活了半日 , 身为父亲的他在沮丧失望之余还要敛悲劝勉母亲 , 而年迈的母亲显然更难接受这一打击 , 显得十分绝望 , 老母的状态使全家本来就很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溃 ,一家人皆笼罩在伤心悲愁的氛围中。白描手法的运用平淡而直接 , 不加修饰地还原了幼子夭折后家人最真实的状态 , 只是平实而真实的描写 , 就将这种特殊的场景、家人特有的心理状态呈现得具体而生动。而这种最简朴的、最本真的创作手法往往最能打动人心 , 引起读者的共鸣。 二、典故的使用 典故的使用 , 既可使诗歌语言精炼 , 又可增加内容的丰富性 , 增加表达的生动性和含蓄性 , 增强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袁枚反对使用生僻的典故 , “用僻典如请生客入座 , 必须问名探姓 , 令人生厌。”主张用典“无填砌痕”, 并力求达到“用典如水中着盐 , 但知盐味 , 不见盐质”的效果。 如《哭蒋静存编修》中“死解玄言王辅嗣 , 生能经世贾长沙”。《同年沈文悫公挽词》中“遭际诗人有 , 如公古未曾。钟期逢圣主 ,尧舜作吟朋。” “诗律长城在 , 群儿莫诋呵。”“王辅嗣”即魏晋玄学理论的奠基人王弼 , “贾长沙”即西汉初年著名的政论家、文学家贾谊 , “钟期”即春秋时的钟子期 , “尧舜”乃上古明君 , “长城”指抗敌御边的南北朝名将檀道济。 以上诗句中皆选取比较著名的历史名人及文化名人 , 既具有典型意义又免去了生僻用典而导致的艰深难懂的尴尬 , 亦能形象地再现出蒋静存与沈文悫的才华与生平遭际 , 也更加突出了袁枚对故友的赞赏、惋惜与哀痛之情。典故与诗歌融会贯通 , 能让读者感受到用典带来的诗意之妙 , 又能不着痕迹 , 没有填砌、生涩之感。 又如《哭聪娘》中四句诗四处用典“记得歌成陌上桑 , 罗敷身许嫁王昌。双栖吴苑三秋月 , 并走秦关万里霜。”聪娘是诗人的一个侍妾, 外人无法知晓其容貌与为人 , 而诗人以知名度较高的《陌上桑》中的罗敷形象来比聪娘 , 将聪娘的美丽与才华立体化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 大大增加了诗歌容量 ; 又通过“吴苑”和“秦关”一个宫殿、一处边塞来表现二人如胶似膝的恩爱缠绵。笔墨凝练, 含蓄隽永。 三、语言的锤炼 袁枚对诗歌语言的要求“推敲字句间 , 从首直至尾。要教百句活 , 不许一字死” ,主张用准确灵动的语言来塑造生动鲜活的形象。 如《哭阿良》中对阿良形象的描写 , “瞳神如点漆 , 额角亦正方” ,“赐一梨半粟 , 不肯先承筐。牙牙呼妹来 , 举齿一齐相” , “闻爷患齿痛 , 手自进糖霜 ; 闻爷夜未归 , 卧尤盼灯光。”仔细品味 , 天下的词汇中也只有“点漆”能如此准确而传神地刻画出幼儿瞳仁的至纯之色与神奕之采 ! “牙牙”、 “举齿”将小孩子对事情认真、对食物专注的神态描摹得十分到位。“自”、 “尤”强调了“进糖霜”、 “盼灯光”的主观自觉性 , 生动地再现了阿良早熟的心智和与父亲之间浓浓的血缘亲情。在父亲的眼中 ,在诗人的笔下 , 一个活脱脱、乖巧懂事的娇儿形象呼之欲出。诗人锤炼语言的功力可见一斑。 又如《哭秋卿四妹》中“谢家诗笔最清幽 , 性喜推敲学更成。偷眼阿兄闲处坐 , 捧笺旁立女门生”。一个“偷”字、一个“捧”字 , 刻画出少女特有的害羞 , 又将四妹虔诚、执着的学习态度活化出来 , 跃然纸上。 四、对偶句的创作 在中国古代诗歌中 , 对偶是不可或缺的艺术手法之一 , 对偶句的使用能够扩展诗歌的时空 , 产生极大的情感张力 , 并给读者留下一定的审美想象空间。袁枚在哀悼诗的创作中十分擅长使用对偶句 , 且逻辑严密、情感表达细腻。 如《哭季父健磐公》中“远隔风沙家万里 , 乱传生死信三年。莲花幕底黄金尽 , 桂树山头白骨悬。”《哭蒋静存编修》中“九陌花开同立马 , 五更春好忽啼鸟。琴书零落空堂冷 , 儿女参差小凤孤。”《哭徐芷亭方伯》中“老怀怕数同年客 , 天意先亡古道人。花下马蹄留旧迹 , 水边杨柳换新春。”《哭程荔江》中“今日河山重对酒 , 当年尘尾已凌云。千盘珍阜生前散 , 万古交情笛里分”。诗人以对偶句的形式 , 将失去挚友时心痛、哀伤、凄冷、孤寂与无奈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其创作手法成熟老练, 既工整严密又不着痕迹 , 形式与内容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 提高了诗歌表情达意的张力 ,使诗歌的审美意境更为开阔 , 尽显诗坛盟主之风范。 五、序的使用 袁枚的哀悼诗还有一种非常重要的艺术手法——序的使用。“序”具有说明的性质和叙事的功能 , 能起到交代创作背景 , 积淀情绪的作用。能够“对诗歌内容进行铺垫 , 补充说明 , 印证诗中所述事实 ,于是片段得到连贯 , 所抒发的情感有了明确的指向。因而一方面扩大诗歌的表现容量 , 同时又让诗更单纯 , 保持它本身短小的形式、抒情的性质和意在言外的美学特质”。 如《哭高东井孝廉》其序写道“东井名文照 , 湖州武康人 , 高才博学。父为南浦通判 , 有廉名。东井中甲午乡试。客死京师 , 年三十 , 无子。”三十而逝 , 时人与后人对其了解不多 , 诗人将高东井的生平通过序的形式进行了介绍 , 这对于逝者而言有盖棺定论之用 , 对于读者而言也能更好地理解诗歌内容和所抒情感。其中对于高东井的才学、年龄、子嗣情况及其父为官廉洁情况的叙述 , 对于诗歌创作有积淀情感的作用 , 也使读者对其英年早逝更添悲慨之情。 《哭阿火斤 》其序写道“乾隆元年 , 寡姐携二甥来归 , 长阿登 , 次阿火斤。⋯⋯余尚无子 , 而火斤性跳荡 , 擘笺弄翰 ,亦有花竹癖。余得明中山王更衣故宅 , 亭石幽邃 , 下秦淮 , 命火斤奉母以居。秋八月 , 与阿登同病痁。余往两摩其顶 , 则兄重而弟轻也。亡何 , 余亦, 绵几绝 , 昏懵耳属有呼而急走者曰 : ‘陆家大郎痊 , 小郎死矣。’”呜呼 , ⋯⋯悲姊之凭栏望子 , 泪与河深 , 作哭阿 火斤 二章。”此序比较详尽地说明了阿 火斤 的生性、死因。虽是叙述 , 然哀思绵长 , 悲情难尽 , 既痛外甥早夭 , 更痛寡姐命运之多舛 , 铺设了此诗悲伤的感情基调。 又如《乳媪姚氏挽词》其序写道“阿如乳媪姚氏 , 在余家十一年 , 颇贞静。今年过吴江 , 为小奴担水 , 其夫疑之 , 媪怒投水死”。其中对姚氏的性情、死因和与作者的关系进行了说明 , 个性贞静却因其夫的猜测而意气自尽 , 暴露出封建道德观对生命的戕害 , 使人在读诗之初就对乳媪心生怜悯 , 对其夫心存批判 , 也就更容易理解诗中所写之意、所抒之感。 六、反问句式的运用 袁枚在哀悼词的创作中还经常使用反问句。反问的主要作用是加强语气, 增强表达效果。如《哭朱竹君学士》中“龙门今逝矣 , 寒士欲何之 ? 大雅扶轮者 , 长安剩有谁 ? ”《哭鄂文端公》中“从此青琴愁犹抱 , 天涯白雪向谁弹 ? ”以上诗句通过反问的语气强烈地表达了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 , 及诗人失去知己挚友的哀恸心情。又如《哭柴耕南》中“未知返亲无 , 何处掩蓬蒿 ? 未知有儿否 , 谁为守宗祧 ? ”连续两个反问加重语气 , 问及后事情形 , 强调了诗人对柴耕南绵绵无尽的惦念与情思 , 再现了诗人悲慨沉重的心情 , 加强了诗歌的表达效果。 诸多艺术手法的有效运用 , 形成了袁枚哀悼诗语言精炼、笔墨平实、形象鲜活、情感真挚、哀思绵长这一独特的艺术风格。且丰富了袁枚的诗歌创作理论 , 是袁枚诗歌研究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方面 , 值得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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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7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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