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谈王国维的意境说

金筑子

简谈王国维的意境说

       先录王国维的话：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两派之所由分。
       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之故也。

       诗是抒情的韵文，抒情则是在某种意境之中发生的，意境是活生生的场面，而不是简单的“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那样的概念文字。所以，王国维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

       然而，怎样让自己的文字有意境呢？王国维又说：“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两派之所由分”。王国维认为，写境即写实，实境是什么你就写什么；而造境，则是你理想的应该是一个什么境，你就根椐你所要的造出一个境来。

但作为一个诗人，他的思想是客观事物的反映，你没有经历过的事物，你的脑子里就不会凭空装有那个事物的“意境”，你是造不出来的。画家画美人，他必须有一个现实中的美人写生，再在这个现实中人身上进一步美化。中国的山水画，画家脑子中必须有现实中的山水进行取舍，脑中的山水越多，他取舍起来就赿自如。同理，诗人的造境，只不过是脑子中积存的众多意境之取舍而已，并非诗人可以凭空造出一个理想的境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是写境。每句之境都必须是真实的，不可更替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当作者在巴山收到友人之问信时，是否正巴山夜雨？如不是，那这个“巴山夜雨涨秋池”就是造境。但这个造境却像自然之境一样，读者感到非常真实。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是写境。它的每一句都是真实的，前四句是秋天的长江之境，未加进任何一个细节的编造；后四句是杜甫当时的实际景况，不是如今天的新干们的无病呻吟。

       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
       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
       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
       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这是造境。这是唐人沈佺期最有名的一首七律，但并不一定沈佺期就真的是为一个卢家少妇而写。

       今人如老樵者，他就是证实了他确实穿双芒鞋，杵枚竹杖，在山居茅舍醉酒吟诗，在溪边船上披蓑垂钓，于现实社会的今天，人们也只会觉得他实在疯得可笑，以为他不过是在拍什么古装戏罢了。

金筑子

简谈王国维的意境说（续）

       王国维继续说：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迁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薯”，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立耳。

       王国维认为，诗也可写无我之境，无我之境可达到无我两忘的境地，陶渊明诗即是无我之境。我们先来读全诗：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渊明此诗是一种客观叙述，不带主观色彩，王国维认为这即是无我之境诗。我们再来读一首陶渊明的有我之境诗：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上一首为陶渊明《饮洒二十首》之四，此首为之六，在王维看来，前首为无我之境，此首为有我之境。但王国维似乎忘了，这是二十首组诗，每一首都有陶渊明这个“我”存在，此组诗陶渊明有《并序》就是每首皆“有我”之证明：

      余闲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既醉之後，辄题数句自娱。纸墨遂多，辞无诠次，聊命故人书之，以为欢笑尔。

      因此有人说：“诗中无我不如删，万卷堆床亦等闲”。

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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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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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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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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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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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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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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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秀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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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

造境之说分两种，一种是基于现实生活，对现实生活景象的刻意想象和夸张，在境界中的时间和空间是可以随心跨越的，但亦是现实生活境地的艺术化显现；二是纯想象的境界，比如神仙世界、天庭世界、化外仙境等等，虽其中亦有现实中的云山雾绕，然此境大多是凭空想象的情况，唐人游仙诗就是如此。

扬之水

“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虽有分别，然不可能真正“无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终究还是有“我”在听，在看，只不过没有在诗句中明显体现人物的行为心理而已。从理趣上来讲，“无我之境”实质上是物我浑然，天人合一的道家理趣。但人终究是人，面对自然万物，难免会不自觉地表露自己的情感心理，在诗句中就难免会出现人的行为情态。因此“有我之境”是普遍的，而“无我之境”则是相对的。人不可能真正把自己当做一棵树、一片云一样任其自然。“物”可以没有贪嗔痴爱，而人必然会有喜怒哀乐，要真正做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就是超凡入圣了。

扬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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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筑子

谢谢扬之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