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韵狎诗何日已,装神弄鬼几时休 阳光清波先生的《北大教授孙玉文:为押韵将古诗中的斜读成xiá,毫无根据》一文近日引起热议。顺着阳光清波先生提供的线索,笔者试着通过百度查找光明日报原文,结果百度前几页几乎全是该文转载信息或与该文有关的链接。 人民资讯、腾讯网、搜狐网、新浪网新浪看点之时事看点、新浪网新浪财经之经济新闻滚动、澎湃新闻、新闻晨报、潇湘晨报、广州日报大洋网新闻、九派新闻、扬子晚报网等多家媒体或频道,都对孙教授原文进行了全文转载。可以跟帖之处,无不引起热议。 其中,潇湘晨报等媒体的转载文题仍为原题“北大教授说古诗中的斜读xiá没必要”,而新浪网的转载内容中则对部分文字采用了黑体加粗字体,以示强调。鉴于原文不长,为行文方便,全文抄录如下: “@光明日报 6月23日消息,近日,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音韵学会副会长孙玉文撰文指出,有人为了押韵,将古诗中的“斜”字改读为xiá,说是唐代的读音;有人看到一些当代方言“斜”的读音能够跟“花”“家”押韵,就说这些地方“斜”读的是唐代的音。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 一个汉字的字音包括声母、韵母、声调三部分,韵母还可分为韵头、韵腹、韵尾。后代的方言不可能原封不动地保留古代某时的语音。 “斜”字的声母变成普通话中的x,不会早于明末。没有古代语音的系统知识,只是采取取巧的办法,解决不了文言诗文阅读问题。” 注意到阳光清波先生转帖下,跟帖者中有个死死抱住中古平水韵粗腿不放的疑似老糊涂居然采用小丫蛋头像先是跟了这样一帖: “乱叫也,补课去!!” 后又跟了这样一帖: “斜有二读,而普通话不收同义双读,只取一读。孙教乱教也。 斜作xiá读,自唐有之,入九佳者不读xiá,读什么不致落韵呢?孙教教-下。 平水韵有千年历史,斜入佳韵无人异议。孙教瞎叫,莫非想作秦桧么?此举真求仁得仁,以此名扬。不然谁知有什么孙玉文呢?” 实不相瞒,阅罢该二跟帖,实在让人啼笑皆非,这两段跟帖也未免太过无知亦复刻毒了些吧?倒不是我跟孙教授沾亲带故而向情,而是诸如此类因无知而无畏的自以为是者,实在是有点儿找不着北了。想那孙教授何等样人,堂堂北大中文系教授、中国音韵学会副会长哩!只要笨笨地寻思一下,便应不难想象,孙教授既敢授权采访记者在光明日报上发文,人家能信口瞎说吗? 反观那位潭州某某某某,无论其是否具有其古音韵学背景,若论深厚程度,显然不及作为中国音韵学会副会长的孙教授。那么,我们不妨当众请教一下这位老糊涂:君之底气到底从何而来,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地蔑视堂堂北大中文系教授、中国音韵学会副会长,直至公然进行人身攻击呢?难道这位老糊涂此举才当真是求仁得仁,藉此扬名,希冀有人知道有个潭州某某吗? 事实上,这位铁杆拥趸连孙教授并不算长的原文都没看清楚。孙教授原文尾段分明有这样一句:““斜”字的声母变成普通话中的x,不会早于明末。” 窃以为,一般而言,这句话至少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解读:首先,这是对斜字声母的质疑;其次,这应是作为中国音韵学会副会长的孙教授基于深厚的专业知识和古音构拟成果,有备而发的,而绝不会像潭州某某那样头脑一热,便上下嘴唇乱碰出来的。第三,孙教授显然是就唐代正音而言,而不是任何方言土语。最后,古音的反切,是按当时用来反切上下字的声母、韵母及声调来反切的,绝不是按现今任何一地的方言土语反切的。 就以这个斜字为例,无论如何切法,用于反切的上下字唐代正音读法早就不可确知了,这是著名古音韵学家们的共识。 比如,我们大家都熟悉的李太白的《静夜思》,若按唐代正音读法,与王力齐名的著名古音韵学家郑张尚芳先生给出的构拟结果是: “床前明月光 zhiang zên mraeng ngüad guang, 疑是地上霜 ng-i jie’dih jiangh shiang。 举头望明月 gye’ deu müangh mraeng ngüad, 低头思故乡 dêi deu s-i guoh hiang。(’上声,-h 去声)” 郑张先生曾在新浪直播间演示过。当时就有一位副教授说:“最后“故乡”很接近今音。”郑张先生马上提醒说: “还得注意“故乡”念guoh hiang,仔细听每个字(唐音)。每个字的念法,粗听大概差不多,一仔细听声母韵母都有不一样处。“ 值得玩味的是,对于乡字的反切,《广韵》为许良切,《集韵》、《韵会》、《正韵》为虚良切,竝音香。而郑张先生给出的声母却是h。故字也是这样,广韵反切为古暮切,郑张先生给出的读法却又带了零碎oh。 在另一次接受洛阳晚报记者采访时,郑张先生更是十分明确地表示:复原推广古音不现实,构拟出来的古音只能是个大概,并不能确定古人就是那么读的,因为死无对证了嘛! 既然如此,那么孙教授这段话又有什么错呢: “有人为了押韵,将古诗中的“斜”字改读为xiá,说是唐代的读音;有人看到一些当代方言“斜”的读音能够跟“花”“家”押韵,就说这些地方“斜”读的是唐代的音。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 笔者纳闷的是,连郑张尚芳先生那样的古音韵大家都拎不清的事情,潭州某某又是凭什么认定“斜作xiá读,自唐有之”的呢?根据究竟是什么?就算是个大嘴巴,也不能逮着啥说啥吧? 另外,唐时平声是不分阴阳的,潭州某某认定斜字的唐代声母是x,韵母是ia,并且声调是阳平,又是根据什么呢?自身一知半解,连基本概念都还没有弄清,便敢蔑视国家音韵学会副会长那样的大专家,这又算怎么回事呢? 至于“有人为了押韵,将古诗中的“斜”字改读为xiá“,以便更好地领略古诗词的音乐美,或者让娃娃们读起来琅琅上口,感觉好听,进而激发其学习兴趣,作为权宜之计,当然是未尝不可,无可厚非,尽管必要性不大。但是,干脆”说是唐代的读音“,就明显不靠谱,甚或纯属瞎掰了。 潭州某某跟帖的真正致命之处在于,“斜作xiá读,自唐有之“,以及”平水韵有千年历史,斜入佳韵无人异议“云云。对于“斜作xiá读,自唐有之“,前边已经驳斥过了,此处不赘。至于斜与家、花之类通押无人异议之说,那与“斜作xiá读”是一码事吗?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嘛!依我看, “平水韵有千年历史”云云,才是潭州某某醉翁之意之真正所在吧? 说到平水韵,不禁想起数十年来中国当代古典诗词界之荒唐:亵韵现象极为普遍,狎诗现象极为普遍,以自家方言土语冒称依托唐宋正音的中古平水韵现象极为普遍,简单事情复杂化、复杂事情简单化,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现象极为普遍。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在我看来,孙玉文教授上述立论之所以惹恼潭州某某等人,乃在孙教授像郑张尚芳先生一样,从根本上动摇了时下以各地方言土语竞相冒称中古平水韵的根基。尤其在建党百年庆典即将来临之际,孙教授持之有据、旗帜鲜明的观点,对《中国当代古典诗词界高层自我救赎倒计时》、《诗词界高层自我救赎的极限底限时间是由“实事求是”决定的》等强烈呼吁帖而言,无疑又是一个强有力的注脚。这,才是光明日报原文的真正厉害之处,更是遭到无端人身攻击的症结所在吧? 关于“斜”字的读音,不少富于良知的古音韵学者都曾公开发表过意见。比如,古音韵学者、硕士生导师丁启阵先生早在十年前便曾公开发文说:““斜”字的古音,比如说唐代的读音,既不可能是xie,也不可能是xia,而应该是zia或者dzia。古音跟今天读音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个浊声母字,用音韵学术语讲,它是个“邪”母字,《广韵》的反切注音是“似嗟切”。就是说,它的声母应该是个浊辅音,z或者dz。究竟是z还是dz,邪母中古以后的演变和现代汉语方言中的读音情况比较复杂,学者之间也有不同的意见。” 潭州某某等人对前文以及类似文章反应如此强烈,其实不在学术层面本身,而在有人或直接或间接地动了彼等的奶酪。想当年,据说吟者先生曾用不同笔名,在中华诗词学会的根据地——中华诗词论坛的好几个版块转载过郑张尚芳先生的专访文章,题目好像是“古音韵大家纵论中国古代的普通话”,结果或被冷落、或被屏蔽、或被禁言。其客观效果无异于守着和尚骂**,究其原因,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如果笔者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不久以前,就在大中华诗词论坛,就是这位潭州某某,被人问及是否真能读得出听得懂中古平水韵时,曾经支支吾吾许久,也说不出个然及其所以然来。这会儿在阳光清波先生帖下,怎又没了记性,忽又来了精神呢? 事实上,在中古平水韵问题上,潭州某某等人绝非个案。在本世纪以来这场因无知而无畏,以故弄玄虚、混淆视听、自欺欺人、强行误导为特色,以诗词大革命为先导的亘古荒唐的诗词大跃进运动中,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盲目参与其间,各级诗词学会、几乎各类诗词园地都有此等之人当道, 中华诗词论坛及大中华诗词论坛尤甚。 唉,亵韵狎诗何日已,装神弄鬼几时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