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化谷金青 于 2015-4-7 09:39 编辑
四、我品鉴了文质兼美的《读感随记》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先生从朋友那里借来了当时还认为是“禁书”的《金瓶梅》，虽先生有“看书即随批的习惯”，但书是借的，哪能在别人的书上随意写划呢，于是备了一个笔记本，边看边记下自己的随想，待书看完，竟留下了大半本文字。说是“读感随记”，我今读后，却认为是一本文质兼美的“文论”。细品后有以下三点最突出的印象：
1、对社会认识的深刻性
《金瓶梅》是我国第一部长篇社会世情小说。对《金瓶梅》所描绘的社会，先生是这样评说的：“社会是一面巨大而复杂的网。官僚豪绅，各色有钱有势之人，力图织入这网中。企求从这网中获利的无赖、娼妓、走卒，都是这网中的线和梭。他们日复一日地织着，扯着。一是祝贺——各种各样的理由的贺，送礼，献殷勤；二是请——各种由头的宴请；三是结——结同僚，结同年，结婚姻，结弟兄，拜认干儿干女，认假子；四是……”这段评说把社会比作一张网，各色人等在这张网中露出各自不同的嘴脸，他们都为着一己之私，为着自身的利益在网里争斗、挣扎，他们挖空心思、用尽手段在网里“拉着、扯着”。短短几句，对当时的社会作出了生动的描绘和全面的概括。在西门庆屡行大贿得了官职后先生评论道：“这个世界没有廉耻。……朝政腐败，官场混浊，世情扭曲，人心无耻，全都由此暴露无遗，作者岂只是鞭笞一淫棍尔！又岂能说此书只是‘淫书’！”这几句评语既揭露了当年的社会黑暗、人性扭曲，更点明作者的创作意图正在于此。官府衙门有权有势的上流社会的人们如此，那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又是怎样的呢？先生是这样写的：“有职有权的因职受贿，得钱，心安理得，而那些舔不到锅粑肉汤的走卒童仆于是就妒，就窥，就悄悄骂娘，就借此使坏……这就是封建官僚和他们的人际圈。”就连“以‘普度众生’为口禅的佛道之辈，对权势之流也特别卑舔——一切都是扭曲的。”先生的所写、所评、所叹、所慨，从上到下，对当时的社会作了全方位的猛烈抨击！
2、对人物认识的立体性
文学名著的人物形象是很丰满的，《金瓶梅》自然也不例外。一般读者心目中潘金莲就是个“淫妇”，西门庆就是个“淫棍”。仅此而已。先生却有更全面更深入的认识。先生看人物，十分重视人物所处的环境以及他与周边人物的关系，善于从多个侧面和角度去思考，努力避免片面性和绝对化。比如对潘金莲，先生有这样的评说：“潘金莲尽管谁都认定是恶妇淫妇，千古臭名，万世流秽，然而讲其色，评其艺，又无不出其西门众妾之右。”当西门庆溺于新欢对她冷落，她还每日艳妆，倚门而待时，先生叹道：“倒也令人想到她的可怜。”当身无主骨，欲无止境的西门庆痛恨她的妒心，用马鞭抽打她时，先生又叹道：“对潘来说，固是活该，然而由此也可以见潘之可怜，古代小妾之可怜。”再看先生对西门庆的评价：“西门庆在金钱上实在不是悭吝之辈，也不是只顾发财毫无情义之流……他不是一个只认得孔方兄、只是嫖赌鞭笞的流氓恶棍，他是颇能‘循礼处世’的大方之家，是集官僚奸商于一身，既会巧取也会收买人心的世上能人。”这样的评价也许有人会不赞成，但我认为比只说他是“淫棍”、“恶魔”的评价要强得多。因为只有看到人性的多个侧面，人物形象才更丰满，更真实。
3、《随记》语言的生动性
一般地讲，“随记”是写得很随意、很零散的。先生的这本“随记”却不是这样，如前所说，它的每一节都是一篇文质兼美的文论。这里仅想就它的“语言”谈点读感，还是看文中的例子吧。写西门庆进京送礼：“大官奉上千金，中官得百银，小官揣十两，走卒捞碎银，堂而皇之的当朝右相也公然受贿。”句式紧凑朗朗上口且不说，其中的动词：“奉、得、揣、捞”真用得恰到好处，不仅写出了“送”和“得”的情态，与所“得”的数量也恰好搭配。再看：“西门庆的宝贝还只几个月，巴舔的人就促成他与乔举人结了亲家，于是大事接客，宴请，送礼，还情，礼品一次比一次贵重，酒席一次比一次豪奢，排场一次比一次浩荡。”“接客”等八个字用逗号断开，就形象地写出了那些人的“忙碌”，紧接的一组排比就更显出了花销的升级和热闹的场景。再如写潘金莲的：“因此她及时行乐，她淫，她妒，她争，她毒，她特别泼辣嘴狠，从未为谋杀了武大忏悔过和后怕过。”一个句子，把潘金莲恶劣品质的方方面面写了个尽！ 《读感随记》是先生三十多年前写下的，今天读来，不仅未感过时，而让人感到常读常新。 读先生的著作《化谷文碎》，如春风拂面，一股知识的甘泉滋润心田。感激先生的辛勤劳动，感谢先生对我们的馈赠。 2015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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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4-7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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