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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江楼曲》赏析
楼前流水江陵道,鲤鱼风起芙蓉老。 晓钗催鬓语南风,抽帆归来一日功。 鼍吟浦口飞梅雨,竿头酒旗换青苧。 萧骚浪白云差池,黄粉油衫寄郎主。 新槽酒声苦无力,南湖一顷菱花白。 眼前便有千里思,小玉开屏见山色。 《江楼曲》是一篇思夫之作。“江陵”,古称荆州,唐为江陵府,即今湖北之江陵。唐代,这里经济繁荣,珠宝丝绸集散,商贾店铺林立,江上舟舸络绎不绝。从作品描写的情况看,女主人公的丈夫,可能是在江陵的从商者,经年不归,因而使得妻子百般思念和难堪。 首四句虽无肖像描写,却典型地突现了一位思妇的形象:“楼前流水江陵道,鲤鱼风起芙蓉老。晓钗催鬓语南风,抽帆归来一日功。”“江陵道”指通往江陵之水道。“鲤鱼风”,语出梁简文帝诗“尘散鲤鱼风”,《岁时记》云:“九月风日鲤鱼风。”这里指寒秋之风。“芙蓉”,荷花的别名。“抽帆”,即扬帆起航。开头便说,楼前的江水,一直通往江陵郡。这显然是写她登楼所望,心有所想。她想什么呢?诗歌没有直说,只接下去说,尔今秋风遍地,寒冷的风直吹得万木萧索,就连婷婷玉立的荷花都变得苍老了。这里虽没直说女主人公的幽怨,但幽怨之情已分明可见。试想,既然“楼前流水”直通江陵,那么“江陵” 自然也是直通“楼前”,这样便利的水上交通,而竟然丈夫未归,这怎能不使她生怨!“鲤鱼风起”,这也正是古人所谓“见秋风起” 而思归的时刻,就连晋代在外为官的张季鹰,都因此季候自动罢官归里,而丈夫却不见回来,岂不又是一层怨情!对于一个夫君在外的青春女子,见荷花在秋风中变老,又怎能使她不生“荷犹此变,人何以堪” 的悲叹!一个“老” 字,写出了她心中的多少幽怨之情!后两句更进一步写她的动作细节和心理;也许是她晚上做了一个好梦,梦见丈夫今日归来,因而一大早便起来梳洗打扮。“晓钗催鬓” 是写她见曙色而早起急忙梳妆的情景,一个“催”字,写出了她急理云鬓、忙插花黄、又生怕误了迎夫婿的动作和心态;“语南风”三字,又写出她盼夫情切到见夫未归时的自言自语之状。而“抽帆归来一日功” 简直变成了对丈夫遥遥的责问。这仿佛使我们听到她不可扼制地责怨:“这么方便的水上交通,起锚扬帆,你一天就可到家,却竟迟迟不归,叫我天天等得好苦哇!”由此不难看出,首四句字面温和,似乎未见怨言,但细分析却内含着几层的幽怨和责问,这责怨又深深地蕴含着她对丈夫的深情厚爱。 好的诗歌总是波澜起伏。中四句掉回头来,回想丈夫出外贸易的苦辛,以及她对丈夫的体贴之情。“鼍吟浦口飞梅雨,竿头酒旗换青苧。萧骚浪白云差池,黄粉油衫寄郎主。” “鼍(tuo驼)”,又名鼍龙,俗名猪婆龙,是鱼的一种,身长丈二,背尾俱生鳞甲,常在夜雨中鸣叫。《埤雅》云:“将风则涌,鼍欲雨则鸣。”“浦口”即水滨。“梅雨”指梅熟季节下起的连绵细雨。“萧骚”,水波动荡的样子。“差池”,即参差不齐貌。这四句说,回想春夏之交,猪婆龙在江边鸣声如鼓,连绵的梅雨已经开始;就连招商的酒旗也因怕梅雨的腐烂而换成了苧麻布的。那时,眼看着荡漾的江水和参差滚动的密云,便想到丈夫在江陵经商的苦辛,因而想方设法给他寄去了粉黄的油布雨衣。从这四句之中,起码看到了两层意思: 第一,她江楼盼夫归,非只一日,亦非只一月;至少是由春至夏,又由夏至秋,思夫的痛苦,折磨了她多么长久的时光!第二,她时时思念着丈夫,也时时疼爱着丈夫,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他的生活、起居;梅雨中遥寄黄粉油衣,这分明寄去了一片爱情的赤诚之心。将首四句和次四句联系起来看,就将“相思”和“厚爱”联结成了一体,这就不仅增加了作品的深度和厚度,同时也是为了末段的描写张本。 末四句将女主人公的思夫之苦表现得更为深致曲折:“新槽酒声苦无力,南湖一顷菱花白。眼前便有千里思,小玉开屏见山色。” “新槽”,指制新酒的槽床。“一顷” 为一百亩。“菱花”,镜子的雅称。《尔雅翼》 云:“昔人取菱花六觚之象以为镜。” “小玉”,唐人对侍女的通称。元稹诗“小玉床上铺夜衾”、路德延诗“酒殢丹砂暖,茶催小玉煎”都是明证。这几句颇具画家和摄影师的表现技巧,语言简括而情致遥深。“新槽”句,显然是写女主人公在极端苦闷之中,想借酒遣愁;但她喝了槽床新沥的美酒佳酿,愁绪却并未因此而稍减,因而发出 “新槽酒声苦无力”之慨叹,这就用形象的举措表现了她“借酒浇愁愁更愁”的绪怀,显示了她的愁情难遣!“南湖”句,是写她想观南湖佳景以散愁。回想当年,夫妻双双游湖,见到的是湖水澄彻,少女采莲,鸳鸯戏水,真是心旷神怡,令人陶醉。而今想借观南湖散心,不仅是只身孑影,而且眼中所见,冷风飕飕,荻花瑟瑟,残荷败叶,令人目不忍睹!她离开这“鲤鱼风起芙蓉老”的惨景,想开“菱花”镜以自慰,但一照明镜,便想起昔日丈夫在家之时,镜中的映像是郎才女貌相伴,鸳鸯一对相偎,因而又引起她“眼前便有千里思” 的慨叹!这“千里思”三字,双关了两层含义:一是思丈夫远在千里之外,不得相见;一是写自己愁绪万千,犹如千里愁云蒙心,无法解脱。因为千愁万绪,郁结心头,于是她命侍女推开屏风,以观远景而驱散结闷,但“小玉开屏见山色”,看到的遥山叠叠,无边无际,这就更增加了她朦茫的千里愁绪!——不难看出,为了解脱这思夫的离愁别绪,在她生活的范围之内,能想到的办法她都想到了,能试用的方法她都用过了;她想借酒消愁,结果是“借酒浇愁愁更愁”;她想观南湖而散心,结果却是“残荷败叶”更生愁;她想照“菱花”以自赏,结果却“眼前便有千里思”;她想推开屏风以观远释怀,结果却山峦重叠而更增加胸中块垒!在她的生活范围之内,她还能再想出什么办法以遣愁怀呢! 好的作品,总是通过主观点染客观,而浓烈的主观色彩,却往往比一般的肖像描写和普通的抒情方式更有深致而动人的感染力量。本篇的第一个突出特点,便是完全忽略去了肖像描写,而采取了略貌取神之笔。诗人从她的举止中揭示其心态,从她的动作细节中揭示其情思,以某些似露非露的心态和情思,让读者去管窥其痛苦的心情和难堪的处境,这样便使作品具备了既简括灵妙,又深致婉转、含而不露的艺术特点。 在诗的结构上,诗人从女主人公的目前神貌着笔,着重揭示其盼夫早归的心态和处境;第二段由目前转折到她回思其痛苦的相思之历程;第三段又回到描写其痛苦相思的画面上来。这样的构思,不仅增加了作品的深厚度,而且也显得自然而巧妙,波澜起伏而无雕琢的痕迹。 从诗歌的造语设色上看,也很有特色。在《诗辩坻》 中记:“大历以来,解乐府遗法者,唯李贺一人,设色秾妙,而词旨多寓篇外,刻意撰语,浑于用意。”以此评语套用在这首诗的设色命意上来,简直是恰当之极,妙合无间,象“晓钗催鬓语南风,抽帆归来一日功”,象“萧骚浪白云差池,黄粉油衫寄郎主”,不仅是一笔钩锁于两地,情与景贯通于双方,而且把闺中怀远的热情痴态,细腻而透彻地表达尽致。诗的最末四句,命意用语更加深婉曲折,细致灵妙,使人读来余味无穷。 江南弄 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红嵯峨。 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 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卧南山绿。 吴歈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贴寒玉。 《江南弄》是乐府诗清商曲辞名,《乐府解题》 说:“江南古辞,盖美芳晨丽景,嬉游得时。”江南多水,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泊给百姓以舟楫之利,鲜美的鱼虾丰富了人们的盘餐,而波光云影,岸芷汀兰的景色又使水乡泽国显得秀丽多姿,含情脉脉,因此有“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韦庄 《菩萨蛮》)的说法。 本诗以夕阳黄昏的江天为观察点,敏锐地捕捉了大自然昼夜转换之际奇妙的景观。诗的一、二两句描绘出一幅壮美的图画,此时太阳刚好落山,平静的江面上,水气不断蒸发积聚,飘浮弥漫,使湛绿的江水更绿更暗,加上光线折射,成为一片朦胧的“绿雾”,向远处延伸。天西边,残余的阳光从地平线后面射入室中,将云彩照亮,形状是由宽而窄,向高处耸起,仿佛无数重叠的峰峦;颜色是浓紫鲜红,光怪陆离,大自然在如此广阔的范围急遽地变幻出奇异的景象,场面是伟大而壮观的。红的晚霞与绿的江水分割了整个画面,形成上红下绿异常饱满的两大色块。红与绿是两种互补的色彩,在一幅画面中交相辉映,显得酣畅淋漓。两句诗用了五个形容词,“绿雾”、“凉波”,状物十分形象,尤其第二句,“”(解释小山) 比喻云霞,又连用“叠”、“红”、“嵯峨”三个形容词对其形状、色彩加以修饰,给人以无比丰富的视觉感受。与此诗相似的,有白居易 《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吴融《江行》:“霞低水远碧翻红,一棹无边落照中。”两人写出了江水瞬息变化的奇丽景象,而场面的壮观似均不及李贺此诗。 三、四两句,对江上景物作细节的描写。风云随处皆有,因与江水相关,故称“水风浦云”。“生老竹”与前面“起凉波”句子形式完全一样,但前面所写是事实,这儿只是一种印象。“蒲帆”,指用蒲草织成的船帆,李肇《国史补》下说:“杨子、钱塘二江者,则乘两潮发樛,舟船之盛,尽于江西。编蒲为帆,大者或数十幅。”傍晚天气转凉,而竹林给人的感觉是清寒的,所以说水上的微风,岸边的云霭,仿佛是从竹林里生出来的。天色渐暗,江中小洲笼罩在暮色苍茫之中,远望蒲帆,像是整幅一样。这里,诗人抓住主观感受上的错觉,生动地表现出大自然的某种变化,笔调相当细腻。 五、六两句写江南人民的生活。鲈鱼是江南名产,以产于松江者最佳。《吴郡志》载:“天下之鲈两腮,惟松江之鲈四腮。”晋代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吹起,想到家乡的菰菜羹、鲈鱼脍,便弃官而归,是有关鲈鱼的著名故事。“鲈鱼千头酒百斛”,凭籍着造物无私的奉献,南人过着富足安稳的日子。“酒中”,指酒喝到一半。薄暮之中,酒半醉卧,苍翠的山峦宛然在目,多么悠闲自得啊! 最后两句,承五、六两句,谓人们在青山绿水之间,酒醉兴浓,不禁唱起歌来。“吴歈越吟”,指江南地方歌曲。“醉里吴音相媚好”(辛弃疾 《清平乐·村居》),这在生长于北方的诗人听来,一定很有情味。吟唱未终,不觉圆月已从江面升起,此情此景,物我俱化而难分彼此了。“江上团团贴寒玉”句,描写极为精确,“团团”指月轮的形状,“寒”指感觉,“玉”喻质地与颜色,着一“贴”字,形容月亮如同明玉粘附、镶嵌在天幕上。李贺写诗,很少用白描手法,而是借助想象强调事物多方面的性质,使画面变得更鲜明、凸出,具有立体的感觉。此句与孟浩然 《宿建德江》 中 “江清月近人”对读,一则极力描摹,一则淡中有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调。 本诗从开头的江中绿雾到结尾的江上寒月,以江水为中心展开了一幅长的画卷,红霞与江水相接,远山是江边所见,南人在江畔宴饮,吃的是江中之鲈,水风浦云,洲诸蒲帆,无一不与江水相关。诗中景物颇为繁复,层次却十分清晰,时间上,从夕阳西坠至明月东升是一条线索。与此相关,一是气温降低,先说凉波、水风,又说寒玉,感觉越来越清楚。一是光线减弱,看天上红霞是鲜明的,看水中蒲帆已不甚分明,到月亮升起的时候,地上景物更模糊了。结构上,前四句描写景物,是第一条线;后四句叙述人事,是第二条线,但此时第一条线并未中断,而是若隐若显,起着照应与陪衬的作用,如第六句出现南山的景致,七、八两句写吟唱未终,江月照人,人与景融合为一,两条线索被巧妙地结合起来。黎简说:“昌谷于章法每不大理会,然亦有井然者,须细心寻绎始见。”(《李长吉集评》)细味此诗,当有所领悟。 残丝曲 垂杨叶老莺哺儿,残丝欲断黄蜂归。 绿鬓年少金钗客,缥粉壶中沉琥珀。 花台欲暮春辞去,落花起作回风舞。 榆荚相催不知数,沈郎青钱夹城路。 诗以“残丝” 命题。“丝”指游丝。春日地气蒸腾,百虫所吐之丝飘浮于空中,在阳光与湿气的辉映下,明莹可见,即所谓游丝。古典诗文中常见,用以描写春天的气象。如南朝萧衍《天安寺疏圃堂诗》:“左右皆春色,腌暧瞩游丝。”沈约 《三月三日率尔成章诗》: “游丝映空转,高扬拂地垂。”唐卢照邻 《长安古意》: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这里不言游丝,而云“残丝”,说明游丝已到量微力孱的时候,存日无多,是暮春的景象了。写暮春而以 “残丝” 为题,不经一番思索,无从明其命意所在,制题本身便显露出诗人艺术表现上的宗尚: 追求隐微曲折,力避浅率直露。可以说这一艺术倾向通贯全诗。 首二句写暮春景象,只是一连列出四种暮春景物: 鹅黄的垂杨,叶子已变得老绿;啼声婉转的春莺,已经在哺育下一代幼雏;飘浮飞舞的游丝,眼见就要消歇断绝;尽日奔忙采蜜的黄蜂,也因花谢而爽然归去。诗语无片言只字言及暮春,远比明言还要强烈。因为四种物色的形象是那样鲜明,它们集中在一起酿成的气氛是那样浓烈,有力地打入人们的感官,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同时,这四种物色看似平列,略一回味又会发现,它们并非机械呆板的堆垛。我们不难想见:那育雏的春莺就栖止在浓枝密叶之中,那欲绝的游丝也正伴着黄蜂飘然飞去。动静相间,层次分明,交织成一幅浑融的画面,见出诗人运笔状物之妙。 次二句转入人事活动。“绿鬓年少” 即黑发青年。言“绿鬓”,更为加浓了仪容的青春感。“金钗客” 即妙龄女子。用簪发的 “金钗”指代,启示人们去想象她那青春的盛妆,再由盛妆推想她那美艳的容颜。有如《陌上桑》只写罗敷的衣着,让人们去推想其容貌的美不胜言。“缥(piao 漂)粉”,青白色。琥珀(hu po虎魄),一种树脂化石,多为黄褐色,这里用以喻指有色的酒。两句诗只摆出青春少年,妙龄女子,青白色的酒壶中满盛着琥珀色美酒,不再说什么,而一幅青年男女游春宴饮的画面已呈现在我们眼前。至于那宴饮的具体情景,是否“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都留给人们凭借自己的经验去加以补充。艺术的启示力极强,含蓄而有余味。将这两句与首二句合观,宴饮乃发生在暮春背景之下,这不禁又发人深省。明媚春光,可谓良辰美景;男女游赏,可谓赏心乐事。面对暮春,他们是想用赏心乐事去冲淡良辰美景即将逝去的失落心境呢?还是惶恐于良辰美景的即将消歇,想更多享受一些赏心乐事呢?总之,两种情景的重合,使这两句诗从字面之外喷薄出一股珍时惜逝、汲汲不可终日的浓郁情思。诗意不是出自诗语所叙,而是产生于两种情景的配合,耐人品味,妙不可言。 诗的后半写大好春光无可挽回地逝去。这样一点简单的意思,用了四句诗,却不觉冗长,其中大有奥妙。“花台”二句将花与春充分拟人化,写得生动引人,情意缠绵。本来是春去花谢,主动者在春,诗人却偏偏反转来说,花谢春归。由于花事欲暮,不免使春兴味索然,要黯然辞别归去了。运思不落常套,新颖别致。然而花对于春,又是那样饱含系恋之情。你看,花瓣虽已离枝,却还要做一次最后的挣扎,随风回旋起舞,它是多么想用自己的生存留住那美好的春天呵!这落花恋春的背后又何尝不括含青年惜时的深慨呢!落花的情态又不免诱发一个问题: 它那竭尽生命的努力,便能留住春天吗?这使得后两句很自然地成为这一问题的回答。一呼一应,迭宕有致。“榆荚”即榆钱。晋代人沈充铸小钱,世称“沈郎钱”,“沈郎青钱” 即用此故实以喻指榆钱。“相催” 用得有力,给人以一个追逐一个的紧迫感。对落花意愿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 榆钱前后相逐飘落下来,已不计其数,铺满大路的两旁了。也就是说,春天已无可挽回地逝去了。四句诗里隐含一问一答,以落花为问,以榆荚为答,构思巧妙,笔路活脱,意趣盎然。 李贺只活了二十七岁,但他心期高远:“少年心事当拿云。”然而现实的遭遇却是 “天荒地老无人识”(均见《致酒行》),年轻轻便落得“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 《开愁歌》)。青春年华的虚度,使他倍增惜时伤逝之情,无论是春往,还是秋来,无不给他以极大的刺激。所谓 “桐风惊心壮士苦”(《秋来》),成为诗人诗中的重要感伤主题。这首诗仍是抒发这种情怀,不过诗人巧妙地将它寓于青年男女的惜春游宴情景之中,隐而不露,表现了诗人善用比兴,深藏其旨的创作特征。另外这首诗形象凸出,色彩鲜明,无论是垂杨春莺,残丝黄蜂,还是绿鬓金钗,落花青钱,无不以其分明的形色深深印入人们脑中。而其组章造意,含蓄奇崛,发人深想,攫人思绪。这些又表现了李贺诗艺术感染力强的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