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跃先散文作品——启文先生

胡跃先

胡跃先散文作品——启文先生

胡跃先

一九七二年春夏之交，油菜花开得正好，漫山遍野。但我却在这时患了病，医生说是胡豆黄，村上的老中医开了几副中药，仍不见好，父母遂决定到大竹县人民医院去诊治，最后确诊为结核性腹膜炎，每日打针吃药，治了一个多月基本控制下来，但学是不能上了。看到同学们天天背着书包在学校走来走去，我好生着急。一次在大竹中学校门口看到校墙报上刊登了许多学生的文章，我的心里便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我想我不能再呆在家里了，我要读书，我要跟上同学们的步伐。
新学期开始了，我就读于大竹周家中学七四初二班。上学那天我看到教室外面栽满了树，还有万年青和兰草，同学们在这里嘻戏着，玩耍着。因我是新来的，还有点认生，班主任姓邱，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教历史，对人颇谦和，他对我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第一堂课是语文，上课铃一响，老师就站到讲台上了，只见他瘦高瘦高的，面容清癯。他没有说话，而是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申启文”。这就是我的语文老师，我将随他渡过两年的初中生涯。申老师讲课声音洪亮，吐字清楚，不紧不慢，而且板书好生了得，潇洒流利，一望便知功夫过人。他讲的第一堂课是鲁迅的《故乡》，随着申老师讲课的节奏，我们全班同学立即被带入到那个阴郁但又充满童真的年代，我们记住了鲁迅，记住了闰土，还记住了豆腐西施。
以后申老师还给我们讲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老师引经据典，结合川东农村的情况分析了那个旧的时代，旧的人物。他说他就读过私塾，也挨过老师的板子，旧学校清规戒律很多，束缚人得很。原来申老师出生在一个大家庭，父亲是个大绅粮。解放初申老师才上高中，但是由于他的优秀和勤奋，并未受到家庭的影响。我们的第一篇作文记不得是写的什么了，只记得是一篇记叙文。上课前申老师念了一篇作文，那就是我的。念完之后申老师说“跃先同学这篇作文我批了清丽两个字,就是说文笔很好，大家以后要向他学习，首先要把事情记清楚”。老师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对我充满了赞许之情。全班同学也由此知道了我的大名，并生敬慕焉。以后每次作文申老师都要把我的文章念一遍，并且在全年级“传观”。
一九七三年夏，我的大哥在达县修火车站，母亲带我去看大哥。我第一次游览了达州城，游览了通川大桥，游览了白塔，游览了凤凰山。回家之后我写了日记《通川行十则》，记叙了我这次的见闻。开学后我将他交给了申老师，申老师看完后立即在全年级“传观”。因为我的字不是很好，申老师还亲自抄写了一份贴在全校墙报上，这一下引起了轰动。我有些飘飘然了，一次因为一件小事与班上的女同学闹了点不快，结果引来全班女同学的围攻，我愤而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群魔乱舞”。刚好上课了，申老师见到后马上沉下脸来，斥之曰“乱扯”！遂将字迹抹去，我好生惭愧。但我知道老师是为我好，不让我与同学们闹矛盾。
老师爱读书，古今中外无所不读。我就听到过其他老师说过“申老师读的书我们看不懂”。但处于文革那个时代他不让我们接触那些旧书，一次我到他寝室看到他床上有一本《红楼梦》，我便拿起来翻了几下，他马上说“你不要看这些”，可见他很循规蹈矩，但他又很渊博。某年教师学习传达毛主席最新指示“要多读点鲁迅”，有的老师不解，怎么多读鲁迅，认为不通，申老师听了后说“多读点马列都可以，为什么不能多读点鲁迅？都是人名，以人名代书名”。大家恍然大悟。
初中毕业前夕的一天晚上，我们在学校农场守夜，防止坏人偷苞谷，申老师也来了，和我们讲了许多许多，他说“初中只是打基础，包括高中阶段，大学阶段都是打基础，以后还有研究生，还有博士阶段，你们要抓紧学习，不仅是语文，数理化也很重要。”说到这里老师特别对我说“你的理化太差了，这会影响你将来的发展”。月光如水，夜风习习，我怀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申老师已经八十高龄，听家乡的同学说老人家身体还很硬朗，并能习字吟诗，尤其是退休之后自学中医，悬壶济世，颇受乡人敬重。老师的书法也很好，每年春节都要为乡民免费写春联，大家对他的书品人品评价很高。
这就是我的恩师——启文先生。


2015年11月28日于成都

风吹树吟

心灵的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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