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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不好是常态
腹稿初成气象殊,神游魏阙与江湖。
思如羊角翻沧海,句似蝇灰画草图。
佳构臆中徒茝蕙,新诗笔下竟庖厨。
妙心汗漫难收拾,残屑余香满地酥。
某日遇某人,诋斥余诗,以为汗漫涩鄙,至为不堪,甚而以为,写成这样不如不写。更顿足慨叹,以为天下无诗,欲求师而不可得,着实痛心,其煌煌大言,令人瞠目。余虽丝毫不敢苟同,然亦不以为异。此人一番申斥,不见反驳,不免感叹,反赞余胸怀可称,诗作遭人痛批,竟不反唇相讥。
余闻言苦笑:诗以不善为常,善为殊异,可遇不可求,诗之不堪,情理当然,何怨尤之有?
杜诗今存千四百余首,略可称好者,不足三百,真可称好者一百有余,举之众人而无可指摘者,不足三十。真经得起推敲,人无可称不善者百不及二。
太白今存诗不足千首,尚有数十首来历可疑,略可称好者三百有余,真可称好者一百有余,举之众人而几无指摘者,不足三十。真经得起推敲,人无可称不善者,百不及三。
诗仙诗圣,尚且如此,常流诗作,能有二三可观者,已属不易,无一可称,亦情理中也。
要之,其理有二。
其一,诗无达诂,见解殊异,太白将进酒,有人诋为直浅不雅,少陵秋兴八首,有人斥为深密不清,人皆悦之,几无可能。
其二,思弘笔瘦,率不尽义。所谓方其搦翰,气倍辞前,暨乎篇成,半折心始,眼高手低,志远才短,人之常也,纵太白少陵不能免也。
诗以不善为常,然不善之诗,更无一善足称乎?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善从之,不善改之。是不善亦足以为师,何庶子狂悖,叫嚣天下无师乎?
是故只知不善,不堪与论诗,知所以不善,始堪与论诗;不能见善,不足与论诗,能于不善中见一善之明,始足与论诗;不敢称善,不配与论诗,能见诗之善,而不惧人以妄见讥之,始堪与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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