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家园
家，是父亲的领空母亲的耕地孩童的乐园。家园是独一无二的光盘，刻录着父亲母亲的生命之歌。今天，让我们听听父亲之歌。 ——题记
父亲走了，家就散了就没有了。虽然住所还在陈设依旧，但空寂冰冷毫无生命的气息。就像那神奇的蝉羽化新生后脱下的衣壳，无以依附没有了生机。
一、童年的记忆
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不想家——总是想念着我们那渐渐远去的、难以割舍的家。他曾经给了我们那么多的欢乐!那是在父亲勤劳的双手和坚强的臂弯里，我们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父亲身边的日子里，我们度过了最最幸福的童年时光。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在一起有时会打打闹闹，更多的时间是看着哥哥饶有兴致地把玩他自己做的各种各样的玩具，有火药枪、弹弓、陀螺、铁环等等，还有用很多张厚厚的纸折叠成的手枪、轮船、腰带。每样都做得精美极了。他的勤奋、好学、一丝不苟很像父亲。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明白哥哥当时怎么把一小块矿石装进一个金属的空雪花膏盒子里做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收音机，还真的收听到了节目!哥哥还会用从废旧轮胎上裁下的橡胶片给我们做拖鞋、还打过麻雀抓过蚱蜢用火烤给我们吃，很香。还有煨红薯就更香了。父亲偶尔会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们玩耍和捣腾。父亲要求哥哥必须带好我，每当我摔倒了或是弄湿了衣服或是被别的孩子欺负哭了的时候，哥哥一定会挨揍。父亲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一个男子汉应该肩负怎样的责任。其实哥哥那时侯小学都还没毕业呢，挺难为他的。父亲还会给哥哥传授钓鱼的经验和技巧，诸如什么时间段用什么饵在什么水域才能钓到什么鱼，并且经常带他出去实践，每次都收获不小。就连我都知道了钓鲶鱼要在晚上用柳树上的大青虫钓。所以那时侯在我们家菜肴中从来就不缺鱼。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忙忙碌碌或是不顾辛劳经常出差。那可不是现在意义上的出差。是到大山里运输木材，一去就是几个月，没日没夜风餐露宿。山路又崎岖不平非常艰险。就因为出差有补贴还可以买到一些国家计划外的当时叫作议价的东西。每当看到父亲开的那辆解放牌汽车出现在我们住的大杂院的时候，我们就激动得欢呼雀跃。知道又会有很多好吃的。其实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多，只是在我们这些孩子们眼里觉得多而已。不像现在的人整箱整包的往家搬，这才叫多。上了一定年纪的人都知道，那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能吃到别的东西就可称为奢侈了。可见我们的父亲是多么不容易! 用超出别人几倍的艰辛和勇敢为我们创造幸福的生活。带回的东西有些是买的有些是父亲舍不得吃积攒下来的。有时带回来的是一些糖果糕点，有时是卤牛肉核桃花生等等，特别是那块黄灿灿的韧性极强的又香又甜的麻糖让我记忆深刻。还有笋干墨鱼什么的。父亲从没让我们失望过。要知道那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刚过不久，物资供应不充足也可说是匮乏的年代，买什么都要票。我们懵懵懂懂哪里知道这些艰难，只顾自己享受着。我和姐姐都忘不了我俩都有一件青苹果那种绿色的、带点隐隐约约白色极细条纹的、很挺括不会皱的的确凉衬衣。在当时是最时髦的，我们都爱不释手。那是父亲给我们买的，多漂亮啊!正像父亲说的"不当家不知道油盐柴米贵"。我们的享受完全建立在父亲的辛劳上。
弟弟出生时我才三岁，正是困难时期。为了赚钱养家糊口也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父亲带着我去出差。同样，当妹妹出生时就带着最小的弟弟出差。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艰辛啊!而我们却是快乐无比。我还记得弟弟回来时兴高采烈绘声绘色地说着他看到的比房子还高还大的轮船时的情景。在父亲身边，那种安全感、幸福感充满了我的心扉。忘不了当年坐在父亲驾驶室里的我是多么兴奋啊!看着车窗外的树木、房屋、池塘、田野一闪而过;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时隐时现。那时我太小了还不知道欣赏美景，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最新奇的还是汽车过渡，父亲把车开到船板上，我们就坐在驾驶室里。船缓慢驶向对岸，我们看着船舷边荡漾着波浪的河水源源不断向后流去，听着突突突突的马达轰鸣声，体验着车下那种摇篮般柔和飘荡的舒适感，我激动不已。到了宿营地，在豪爽的叔叔伯伯们形成的充满阳光的氛围里，我感到特别温暖。跟随父亲出差的日日夜夜里，印象中车上的副驾驶座就是我的床。常常是不管白天黑夜困了就睡。饿了就吃点干粮或找家餐馆吃一餐饭。无数次从甜美的梦中醒来，都看到父亲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行进在山路上。有一次我醒了坐起来感到有什么东西扯着头发，一摸发现是一支钢笔挂在发辫上，父亲说可能是搭车的人落下的。山高路远黑灯瞎火的，只要有人搭车，父亲都会载他们一程。他平时就是这样乐于助人与人为善，只要有人需要帮助他都会伸出援助之手。还有一次我早上醒来发现是在宿营地，一个叔叔在照看我。一会儿就听他跟旁边的人说父亲出夜车的地方有危险。其实在山里搞运输本身就比较危险，只不过有些地方更危险罢了。父亲就是凭着一级驾驶员的过硬技术和与生俱来的超强勇气闯过了一道道险关。
二、父亲的教导
在父亲身边的日子里，我们渐渐长大。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就教育我们要有骨气。记得他跟哥哥姐姐说不要看着人家吃东西，也不要吃人家的东西。我在旁边就记住了。结果有一次，他抱着我上街时，碰到一个叔叔在吃烤红薯。那人就掰了一块递给我，我坚决不接还把手放到身后去。其实我当时多想吃啊!过后父亲还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不要叔叔的红薯呢?那次上街父亲还给我买了好几本竖着翻的本子。封面是各种颜色的蜡光纸很漂亮，里面是黑黄色的纸张，并且买了铅笔教我写阿拉伯数字，我兴趣很高，没过多久就能从1写到100了。父亲很重视对我们的教育。早在六十年代初就不惜花大价钱买了一台熊猫牌收音机，音质特别好。印象中有现在的小型烤箱那么大。从此"小喇叭"和"星星火炬"就伴随着我们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父亲还注意规范我们的言谈举止，他常跟我们说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对人一定要有礼貌。当我们开始学做家务的时候，父亲就手把手地教我们怎样切菜不会切到手、怎样试刀锋不会割伤手、怎样点火不会烧伤、怎样劈柴省力……。父亲不但自己爱学习专研，经常看专业书，还买了很多通俗易懂的小册子给我们看。有《歇后语》、《天气谚语》，还有儿歌、《民间秘方》等等。有很多常识我都是从这些小册子里学到的。记得七十年代父亲到湖南出差还给我买了一套《语文基础知识》。他一直很关心我们的学习，即使文革期间被关进牛棚。一次我和姐姐去看他时，我说起数学中的分数部分不太好懂，因为有好几种分数。他就跟我约好时间每周一次，在牛棚宿舍昏暗的灯光下不顾白天极度的劳累耐心地给我辅导讲解。之后，我的数学突飞猛进，兴趣大增。读中学时我参加学校的数学竞赛还得了第一名。谢谢爸爸!
三、父爱给我们勇气
父亲在的时侯我们有一个安宁舒适的家。当我们在外漂泊身心疲惫了，可以回家享受温馨、养精蓄锐、振作精神。所以我们不怕远行。我们有兄弟姐妹五个，文化大革命中就有三个作为知青先后下放农村。哥哥首先自愿下乡了。因为有家在，我也不怕远行、向往外面的世界，而且我认定"好儿女志在四方"、"广阔天地大有作为"。高中一毕业就急不可耐地自己吵着要下放，一个劲地催父亲给我联系下放地点和办手续。父亲就说:人家都想方设法留城，没见过你这样的自己吵着要下放。说归说，他心里还是认为我有志向，这样很好，所以支持我的决定。不久就办好了一切手续。亲手为我准备行李，吃的用的大件小件样样周全整理得妥妥贴贴。坐汽车一路颠簸把我送到农场，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远门，而且是去务农，从事真正意义上的劳动。不久就觉得很累，特别想家。正好生产队的拖拉机上有个零件坏了需要拿到专门的厂里去修，队长派我出差。我就利用这次机会回了家。走进家门倍感亲切温暖，加上父亲历来爱整洁把家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让我感到无比舒适。父亲觉得我吃了苦受了累，就让姐姐帮我洗床单和衣服。当时我也认为自己吃了苦。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幸福啊！因为有父亲在。后来，弟弟也下放到我所在的农场。恢复高考后，我们姐弟倆先后考走。我是七七级学医;他是八O级学文。
就这样，我们兄弟姐妹先后成年了、工作了、成家了。这也就意味着不时有烦恼开始困扰我们了。每当我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人和事感到担忧、愤慲、焦虑或紧张时，就会不知不觉地回到父亲的身边。不管他是在侍弄小鸟花草还是坐在藤椅上抽着旱烟，只要看到他我不用诉说就心如止水。父亲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他以正直坦诚的人格、宽厚仁爱的胸襟和工作中的精湛技术赢得了周围人的敬佩。单位的人都尊称他为"老座"。我们兄弟姐妹都为有一个好父亲而骄傲!如果说母爱舐犊情深，那么父爱就是一座厚重雄伟的高山给我们无穷的力量。
四、铁血父亲
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不哭泣——为不辞辛劳甘做孺子牛的父亲;为受苦受难坚强挺立的父亲;为肩负民族大义英勇抗敌不怕牺牲的父亲!
有多少往事让我们不能忘怀!记得毕业后，父亲为了我分配的事跑上跑下。要知道他当时正患牙痛半边脸都肿了还发着烧。因为要到县里找战友和老乡帮忙落实单位，只好带着一包药出发了。有口服的还有针剂。针剂是准备拿到县医院去注射的。常言道"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回想那一幕幕揪心的情景怎不叫我潸然泪下!爸爸，您这份沉甸甸的恩情我已经没有报答的机会了!您的在天之灵我将怎样告慰?
如果说困苦磨难是想要生活过得好一点的人都应该和必需经受的，那么父亲早年为抗战出生入死的经历就堪称伟大、光辉、不平凡的一生。
我们的父亲天生就是一个铁血男儿，一个刚正不阿严肃认真的人。正是这种骨子里的刚强果敢决定了他一生动荡传奇的命运。那是在日本侵华战争期间，听着逃难人们的血泪控诉和学生们慷慨陈词的演讲，我们的父亲义愤填膺;看着一队队的部队官兵军纪整齐态度严谨端正，我们的父亲热血沸腾，下决心要做这样的军人。那时的西安正值国军大张旗鼓地征兵，父亲当即义无反顾地独自走进招兵处报名参军，要知道当时父亲才十五岁。一个负责征兵的人问我们的父亲"你为什么要参军?"，父亲回答说"我要抗日打鬼子"。在场的人都很感动，要知道当时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逃避征兵。于是这个军官反复交代他的下属:"这个孩子自愿当兵，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我相信如果这个军官现在还在的话一定还记得当时独自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浓眉大眼的胖乎乎的男孩。发军装的时候试穿最小号的都长了一大截，父亲说拿到他大姐那里让她给改改。长官就派了一个士兵跟着去了大姐家。因为父亲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参军的，家里人是不可能让他去的。要知道父亲是当时家里唯一一个男孩(原本有一个哥哥被土匪打死了)。所以大姐一看这架势，立即悄悄差人把我们的祖母叫来了。无论祖母和所有人怎样劝阻都无济于事，我们的奶奶只有跪下来用双臂紧紧抱住父亲的双腿。父亲用力掰开奶奶的手毅然跟着那个士兵走了，从此开始了漂泊的一生。从此，伤心的亲人们开始了漫长的期盼。看到当时的情形那个士兵不知做何感想。
在那兵荒马乱的动荡年代里，一个少年为了民族大义抗击侵略者，义无反顾地跟随部队奔赴战场。无论在徐州、台儿庄前线看到坟堆前被呼啸的子弹溅起的尘土，还是驾驶军车行进在艰险的滇缅公路上;无论是生活的困苦还是战斗的惨烈，我们的父亲都亲身经历了。从印度篮姆伽的中国远征军基地，到缅甸的密支那战场，父亲和他的战友们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让我们惊心动魄，每一个闪光的身影都惊天地泣鬼神。父亲在给我们讲述那些艰难险阻的时候只有震撼、惊奇和豪迈，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到惧怕。就像这些险境是老天爷为了让他经历和克服而特意设置的一样。抑或是他就是为了战胜那些艰险才去那里的。这就是融进父亲血液里的男子汉大无畏精神。我们的父亲用自己一生的言行对这种精神的所有内涵——正义、慈爱、勇敢、不屈不扰和无怨无悔做了最好的诠释。父亲从缅甸回国后没去东北打内战而是参加了解放军。就是这支部队没多久接管了成都的白市驿机场。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为支援祖国建设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
父亲的刚正不阿不免得罪了一些人。文革中单位某领导说:远征军都是国民党特务。就这样的一句话，连一天内战都没有打的父亲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关进了牛棚。成天批斗、做苦力、写"交待"材料度着不堪回首的岁月。我忘不了懂事的姐姐奋战了一晚上赶织完一双棉线袜为了第二天我们去看望父亲能带去。那种缝衣服用的棉线很细，要使织出来的袜子致密就必须用细细的、两头很尖的钢针来织。为此，姐姐左手食指被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我们看到父亲在凛冽的寒风中和难友们一起搬动着沉重的石块、铁板。他佝偻的背影、艰难的步态、破旧的衣衫和那双冰冷僵硬粗糙的手让我们无比心酸泪眼朦胧。我们的父亲何罪之有!
五、最后的时光
晚年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那是长期积劳成疾加上平时省吃俭用造成营养不良导致的多脏器功能衰竭。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他一直尽力强忍着。没有食欲仍然强咽下一口口饭，咳喘厉害了就吃几粒氨茶碱，腿脚肿了就自己找几颗利水的药对付。我为了自己的小家庭、为了自己微不足道的所谓事业经常在外忙乎。长期以来我到过多家医院诊治了无数各种各样的病人。却很少来看望自己的父亲。季节更替我不知道父亲的冷暖、不知道他哪里不舒服了在吃什么药、不知道他饱经苦难的心脏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房颤。父亲把无私的爱全部给了我们。他一直牵挂着身处外地的我。想起偶然回家时父亲惊喜地叫着我的小名，而我却没有为父亲煮过一次饭、织过一件毛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山一样的父亲轰然倒下了。看到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口里插着气管导管、身上扎满了各种针管。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我愧疚，我痛恨自己!
爸爸安息吧!脱离这人世间的苦海不要再有牵挂。
爸爸，您就是我们的家让我们思念到永远!
爸爸是我们的福星永远照耀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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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8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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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8 2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