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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说聂绀弩的旧体诗 聂绀弩开始是以写杂文、小说和新诗为主的，晚年却成了旧体诗名家，在上世纪末曾经引起过聂绀弩旧体诗热，拥有不少粉丝。他写旧体诗是从到北大荒劳动时才开始的，在此之前他是反对写旧体诗的。起因据他自己说是“1959年某月，文章北大荒八五0农场第五队劳动，一天夜晚，正准备睡觉，指导员忽然来宣布，说是上级指示，全国一样，无论什么人都做诗。”从这以后他就不断地大写特写，劳动改造时写，监狱中写，释放回家后蜷曲卧床，行动困难时，仍然诗思泉涌，新作不断。 聂绀弩之写旧体诗，原因除了那个时代全民写诗的时代背景外，更多的应该是旧体诗更适合用来表达中国人那种委婉含蓄而不张扬的感情。 综观聂绀弩的诗，笔触所到之处，是无所不写的，在风趣和幽默中带有辛辣味。他的诗作都印刻作强烈的时代印记，对自己在那段特殊时期的特殊经历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把自己的痛苦用文字写出来。然而他的作品又不是仅仅沉浸在对自身痛苦的冤结中，其中又有作对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如磐忧思，如“摇落人间六十年，补天失计共忧天。”再如他写一次削土豆种时割破了手“狂言在口终休说，以此微红献国家”，以天真烂漫之笔写诚挚之心。 当然，他也有对自身命运无法把握，对前途感到失望的时候，写逸马时，他就感叹道：“越追越远心越灰”、“斑白老军叹逝骓”，大多数人的真实心境。 对于聂绀弩的诗，从《绀弩体》热到今天，一直是毁誉参半的，誉之者把他拨高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王蒙就曾经毫不掩饰的说道：“现在，中文圈子中聂绀弩的旧体诗是一座奇峰。从伟大中华历史来看，这样的诗篇也属空前绝后。屈原的《离骚》当然绮丽繁华，忧愤沉郁，但没有聂的芜杂中的真挚，俚俗中的古雅，纷纷世相的真切刻骨，荒唐经历的难言堪惊。他老先生是是无事不可入诗，无日不可入诗。”毁之者说他的诗没有什么价值，其诗老干而及于油。 王蒙对聂诗的揄扬固然有夸大、拨高之嫌，但也说出了聂诗的特点和风格，聂诗在题材上确实是“无事不可入诗”的。聂诗的这种“无事不可入诗”可以到他目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和物事，如他的《清厕同枚子》其一 君自舀来仆自挑，燕昭台畔雨潇潇。高低深浅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 白雪阳春同掩鼻，苍蝇盛夏共弯腰。澄清天下吾曹事，污秽成坑便肯饶。 清理厕所對於一個沒有多少勞動經驗的知識分子來說本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尤其是在夏天蚊蝇滋生的时候。然而诗人却能把这样一件常人看来痛苦不堪的工作用幽默诙谐的诗句写出来，让你看不到一点点的肮脏和痛苦。其实诗人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充满痛苦和不堪的，这种故作高姿的内里却是冷峻而又寄意深远的。本来黄金台和掏厕所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事，可是在诗人的笔下，竟然将它们糅合到一起了，这不是诗人的无厘头，一定要将招纳贤才的黄金台和污秽不堪的厕所强行糅合在一起。诗人是要借此来暗示这是一个不尊重人才的时代，潇潇雨掩黄金台可以看做是当时那种极不不正常的氛围，正是因为这样，才出现了知识分子去掏厕所的荒唐事。在高冷的笔调下，诗人没有颓废，仍然以澄清天下为己任，厕所再肮脏，终于有淘干净的时候，不会因为你污秽成坑就善罢甘休。诗人用亦庄亦谐、言在此而意在彼的诗句写出了自己的倔强和乐观。 对于人才所遭遇到的不公平，诗人在《伐木赠李锦波》同样用亦庄亦谐的笔调表达了不满：“高材见汝胆齐落，矮树逢人肩互摩。” 聂诗在旧体诗中当属异类，他能用很轻松甚至是俏皮的语言来完成诗的写作，有时看起来是很随便的，却又隐喻极深，语带双关。诟病聂诗的也是因为他的这种看似很随意的地方将其诗目为打油一类，并将之说成是“绀弩体”。其实是不然的，聂诗对语言和文字的运用是很讲究的，有的甚至是精妙无比。 聂诗中有许多对仗堪称完美的佳对和好句，如“一丘田有几遗穗，五合米需千折腰”，“青眼高歌望吾子，红心大干管他妈”，“万里关山诗思涩，十年风雨故人同”，“雪满三冬高士饿，梅开二度美人迟”。这些诗句在力求格律诗的声调完美的同时，无一不带有那个时代的鲜明印记，或高亢、或深婉、或自嘲。 最能说明聂诗对仗艺术的当数他《遇溥仪》中“帝庭宣统早休矣，民国称臣胡适之。”一联。这是颌联，聂先生写这首诗时，伪满洲国的皇帝溥仪已经大赦，在一次宴会上聂跟溥仪相遇。 碌碌窝囊老溥仪，两回傀儡冒轩羲。帝庭宣统早休矣，民国称臣胡适之。 君父文章堪大笑，主宾酬酢得无悲。相逢政协厅堂里，想像称孤道寡时。 律诗最讲究对仗，聂先生在这首诗里充分发挥了对于文字的驾驭能力，颌颈二联不对仗工稳，意蕴深厚。有人专门对颌联的对仗做过研究，我们先来看舒芜的《读书笔记》：“宣统”是专名词，似与下句“称臣”不对仗，但拆开来看，“宣”有“宣布”的义，是动词。“统”有“统系”的义，是名词；则“宣统”正与“称（动词）臣（名词）”对仗。又“胡适之”是专名词，似与上句“早休矣”不对仗；但拆开来看，“胡”有“何”“那里”之义，是疑问副词，则“胡适之”正与“早（副词）休矣（助词）”对仗。两者均极工巧。1995年出版的《北京诗苑》第四期《对仗法门宜广开----从聂绀弩的一首轶诗谈起》中也提到这联的工且妙“最值得注意的是，此诗颌联在艺术手法上有显著的特点和突出的成就，他对仗工稳，聂翁对古已有之的对仗技巧掌握的娴熟，运用的很巧妙。“帝庭”对“民国”，是正对。“宣统”对“称臣”则是借对。”抛开前人对借对手法的争议，从他的这联对仗中，我们知道了对仗手法的多样化和诗中对仗的美感，也籍此了解到聂诗的严整和工切，跟一般的打油诗是有区别的。 说到打油，他本人是自认打油的，但他的朋友高旅对此却有别解：“聂翁自谓打油，打油亦有雅俗之辩，前人何尝不打油，杨成斋可谓是打油大王矣，即杜子美亦有明白如话处，亦带有三分打油气味，在千数百年后观之，但觉气亲切有味。只怕无油可打，此语却是真的。”高旅认为只要诗中有味、读来亲切，是不妨其打油的。 然而，我们对于聂诗，是不能笼统的用打油来概括的。聂诗打油诚然，他也多次说自己对旧体诗是外行，但读过他的诗，你便会发现，他对旧体诗的格律和声韵实际是有研究并能娴熟运用的。聂诗的特点可以说是险、怪、轻、俗、粗、浅的，在险、怪、轻、俗、粗、浅中又有着旧体诗所蕴含的深沉和蕴藉，有时不乏典雅。他能在旧体诗中别开生面，写出新意，将沉痛的心情用险、怪、轻、俗、粗、浅诗句写出来，形同打油，旨同庄骚。201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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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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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8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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