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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行霈 主编《中国文学史 第六章 永明体与齐梁诗坛》摘抄:
晋代陆机和(南朝)宋范曄就已经提出了文学语言要音声变化和谐的要求,但他们所讲的都还属于自然的声韵;直到齐梁声律论提出,才人为地总结幷规定了一套五言诗创作的声律韵调。而声律论的提出,又以四声的发现为前提。如《南史》所载:“(周顒)始著《四声切韵》行于时”(《周顒传》);“(沉约)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悟,而独得胸襟,穷妙其旨,自谓入神之作”(《沉约传》);“时有王斌者,......著《四声论》行于时”(《陆厥传》);“齐永明中,王融、谢朓、沉约,文章始用四声,以为新变,至是转拘声韵,弥为丽靡,復逾往时”(《庾肩吾传》)。四声得以在这个时期发现,原因是多方面的,如传统音韵学的自然发展、诗赋创作中声调音韵运用的经验积累等,均对四声的发明有促进的作用。而更为重要的原因,则是与当时佛经翻译中考文审音的工作有著直接的关係{参见陈寅恪《四声三问》,原刊《清华学报》九卷二期,后收入《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8月第1版,第328~329页)。}。沉括在《梦溪笔谈》中就曾指出过:“音韵之学,自沉约为四声,及天竺梵学入中国,其术渐密。”与此同时,沉约等人将四声的区辨同传统的诗赋音韵知识相结合,研究诗句中声、韵、调的配合,幷规定了一套五言诗应避免的声律上的毛病,即“病犯”,也就是后人所记述的“八病”{按当时永明体对於病犯的具体要求,从现存沉约等人的资料中已不可得知。后世所记述的永明体“八病”的名称分别为: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然现存最早的资料中,唯钟嶸《诗品序》言及“蜂腰、鹤膝”二病;初唐李延寿《南史·陆厥传》进而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四病之称。隋王通《中说·天地篇》始有“四声八病”之称;初唐卢照邻《南阳公集序》亦有“八病爰起,沉隐侯永作拘囚”之语,但“八病”的具体内容仍上详。此后盛唐殷璠的《河岳英灵集·集论》、中唐皎然的〈诗式·明四声〉以及封演的《封氏闻见记·声律》亦皆言及“八病”,但并无详论。而中唐时期日本僧人遍照金刚的《文镜秘府论·西卷》载有“文二十八种病”,其前八种即为: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并作了具体的解释,但并未说明这“八病”为何人所创。而明确地将上述“八病”的创始权归属於沉约名下的,则是宋代以后的事了。如北宋李淑《诗苑类格》:“沉约曰:‘诗病有八: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唯上尾、鹤膝最忌,餘病亦通。’”(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引)南宋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一所引亦同此说。严羽《沧浪诗话·诗体》亦云:“有四声,有八病。”自注:“四声设於周顒,八病严於沉约。八病谓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之辨。”然而南宋阮逸对此说便已產生了怀疑,他在注王通的《中说·天地篇》中说;“四声韵起自沉约,八病未详。”到清代纪昀所撰《沉氏四声考》卷下就更明确地说:“按齐梁诸史,休文但言四声五音,不言八病,言八病自唐人始。所列名目,唯《诗品》载蜂腰、鹤膝二名,《南史》载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四名,其大韵、小韵、正纽、旁纽之说,王伯厚据李淑《诗苑类格》,不知淑又何本,似乎辗转附益者也。”又说:“宋人所说不病,微有不同,然皆不详所本,大抵以意造之也。”(见《畿辅丛书》)近代以来,有不少学者认为“八病”即创始於沉约,较有代表性的意见如郭绍虞《永明声病说》(见《照隅室古典文学论集》上编)、罗根泽《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刘大杰等编著《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10月新1版)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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