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音韵大家谈中国古代的普通话(之一)
【资料来源】 2008年5月6日洛阳晚报。经多方考证,郑张尚芳先生确有其人,乃屈指可数的著名语言学家、古音韵学家,文中披露的资料与其他媒体的相关报道大同小异,基本可以采信。
【内容提要】著名语言学家郑张尚芳认为:汉语起源于中原,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中华5000年文明史, 四千余年都在说“洛阳普通话”,“洛阳普通话”至今仍保留在京剧“韵白”中~
“洛阳话”,中国古代的“普通话”(上)
记者 程奇 文/图
file:///C:/Users/lenovo/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1.jpg
登录/注册后可看大图 | 书房里的郑张尚芳。 | file:///C:/Users/lenovo/AppData/Local/Temp/msohtmlclip1/01/clip_image002.jpg
登录/注册后可看大图 | 课堂上的郑张尚芳。 (资料图片) | | 核心提示 近段时间,在百度、新浪、搜狐等国内知名网站和我市一些网站上,一个名为“中国古代的普通话,就是‘洛阳音’”的帖子引起了网民的热议,河南网民对此反响尤其强烈。
这个帖子最初来源于《光明日报》一篇《中国古代的“普通话”》的报道。本报记者经多方努力,赴北京采访了提出这一权威学术观点的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中国权威古音大家郑张尚芳。
郑张尚芳认为:汉语起源于中原,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中华5000年文明史,4000多年里中国人都说“洛阳普通话”;“洛阳普通话”至今仍保留在京剧“韵白”中……
作为古代的“标准普通话”,皇帝、官员、知识分子等上层社会人士均以会说“洛阳话”为荣,认为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目前,世界上1/3的人使用的全球最大语种——汉语,最初就是起源于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的中原口音……
郑张先生新书“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张尚芳先生今年75岁,浙江温州人,中国社科院资深研究员,50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方言和音韵学研究。
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教授、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丁邦新曾列出上世纪50年代以后海内外“中国古音八大家”,大陆学者只占两位,一位是《汉语史稿》作者、汉语界“泰斗”王力先生,另一位就是郑张尚芳先生。上世纪60年代,郑张先生曾撰《 〈汉语史稿 > 语音部分商榷书》,对王力的上古语音系统提出诸多修改建议,受到王力先生的赏识与鼓励,王力先生曾许诺:“如果你出书,我一定给你写序言。”
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列出“上古音的52项不规则变化”,这成为中国古音研究的重大学术命题。这52个“谜团”,郑张先生就破解了2/3,都写入他2003年出版的力作《上古音系》中。该书附有古音字表,对18000个字的谐声系统和上古音韵作了汇编。
在《上古音系》一书中,郑张先生明确提出,从夏代开始,中国古代就有“普通话”,就是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此前只有已故语言学家、中山大学教授李新魁先生提出过相似看法,但他的研究只到商代。
近段时间,《光明日报》、《北京科技报》等报纸相继以大篇幅报道了这一学术观点,在国内外学术界和社会上,尤其是网络上引起了很大反响。
经多方努力,本报记者终于和郑张先生取得了联系,4月23日,郑张先生在北京的家里接受了记者的专访。郑张先生不愧是“古音大家”,这个晦涩难懂的古音研究学术成果,经他深入浅出地讲述,变得活灵活现、妙趣横生。
孔子“传道授业”时,用的就是“洛阳普通话”
众所周知,目前被广泛使用的普通话,是以北方语言为基础,以北京话为标准音,以普通的现代白话文为语法典范的汉民族共同语。
郑张先生说,其实,自古以来中国就面对地域方言多、沟通困难的问题。但汉语也有“统一”的一面:从黑龙江到云南,早就能实现“无障碍沟通”,这是近世官话方言扩展的结果。你如果研究过历史就会发现,在古代中国,官方办公、朝廷奏对、会议会盟、读书教学等都畅通无阻,这充分说明,中国早就有了民族通用的共同语言,也就是古代的“普通话”。
春秋时期,孔子兴办私学,门下有弟子三千。人们不禁要问:孔子究竟怎样授课,才能让来自全国各地的3000名弟子都能听得懂呢?
《论语·述而》记载,孔子“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也就是说,孔子在讲课时,使用的都是“雅言”。
郑张先生说,在古代没有“普通话”这个词,但早就有类似的共同语言,只是各个朝代的叫法各不相同:夏、商时期叫“夏言”;西周、东周、秦、汉时期叫“雅言”(“雅”通“夏”);南北朝以后叫“正音”;明清才叫“官话”。
从学术上讲,这4种古代“普通话”虽然叫法不同、相互并不完全一致,但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即“雅言”来源于“夏言”,“正音”脱胎于“雅言”,“官话”则是“正音”的延续。
郑张先生进一步解释说,在中国古代,我们的语言系统有两套:一套是官方的,古代的皇帝、大臣及上层知识分子,在办公、外交、教书和交流时都使用古代“普通话”;在民间,不识字或识字不多的平民百姓则使用各地的方言、土话进行交流。
那么,在古代这种“普通话”是怎么形成的呢?
郑张先生笑着说,“夏言”、“雅言”、“正音”、“官话”,其实指的都是“读书音”。
所谓“读书音”,就是学生跟老师学习汉字时使用的标准语音。学生从认字时起,老师教的都是这种读音。为何“读书音”能够通行全国?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中国古代的私塾、太学制度非常严格,学生必须一板一眼地学,一旦念书不“地道”,轻则被罚跪,重则挨板子,这使得各地“读书音”虽稍有差别,相互通话却没有问题;二是“读书音”是所有读过书的人,也就是上层社会的通行语言,用“读书音”说话,标志着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不会“读书音”就意味着你“不够档次”。
当然,中国这么大,即使老师的板子打得再勤,时间长了,“读书音”也可能受方言影响而出现偏差。
各地的“读书音”出现不一致时,以哪里的“读书音”为准呢?
郑张先生认为,判断各地“读书音”对错的标准,就是“洛阳读书音”。
套用一下现在的说法,中国古代的“普通话”,是以中原语言为基础,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利用所有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和上层人士,向全国乃至日本、韩国、越南等“汉语文化圈”传播。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所谓“洛阳读书音”,并非古代的洛阳口语,也不同于今天的洛阳方言,而是洛阳太学里老师教学生时使用的“标准读书音”。
“洛阳话”为何成为古代“普通话”的“唯一标准”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问:中国这么大,朝代那么多,中国古代“普通话”选择的标准音,为什么一定是“洛阳音”,而不是“西安音”或者“南京音”?
郑张先生说,这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汉语起源于中原地区,而洛阳是中原地区的核心。司马迁在《史记》上说:“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指的是夏、商、周三代,其首都和主要活动区域都在洛阳或在洛阳周边地区。
郑张先生说,从民族起源上看,汉族的先民最初就是生活在豫西、晋南一代的“华夏族”,他们活动的中心地区就在洛阳一带。汉语最初就诞生在中原地区,当然以“洛阳音”为标准音创造了汉字。有了汉字,华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就更快了。
由于汉族在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都体现出强大的实力,逐渐形成一种颇为强势的文化,汉语也随着汉族影响力的扩大,逐渐从中原地区扩展到全国各地并影响周边国家。由于汉字作为汉语的载体,是夏、商时期在中原地区形成和成熟的,所以其读音就反映了中原音。要学汉字就得学其读音,于是形成了“读书音”传统。周代把殷商贵族集中于成周,向他们学汉语,因此就传承了这个中原音传统。
人们常说“洛阳居天下之中”,其实,古人眼中的洛阳绝不仅仅是指地理位置居中。中国是个尊崇祖先的民族,洛阳作为整个“汉语文化圈”发源地的核心区域,自然“居天地之正”,“洛阳音”当然为天下正统,各个朝代、各个地域的汉语语音,都要向“洛阳话”靠拢、看齐。
第二,历朝历代(清代后期除外)的皇帝、大臣、文人和整个上层社会都推崇“洛阳话”。
洛阳作为十三朝古都,建都最早,建都时间最长,建都朝代最多,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异常显赫。从汉朝起,凡洛阳作为首都或陪都的朝代,洛阳城内太学的“读书音”,自然而然地成为士族阶层的标准音。
南北朝时期,尽管洛阳处在少数民族的统治之下,但北魏孝文帝成为保护、推广“洛阳普通话”的功臣,他毅然迁都洛阳,要求鲜卑族和其他少数民族学汉语、穿汉服,不但进一步确认了“洛阳音”为标准音,而且直接影响了隋、唐的“正音”。
唐、宋时期,正式国都在西安或开封,为何“洛阳音”仍是“标准音”?郑张先生举了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史书记载,武则天时期,依靠告密在朝廷当官的侯思止读书很少。一次,他在朝堂上跟其他大臣讲话,说到“猪”字时,没有按当时标准音即“洛阳读书音”读成“dyo(雕)”,却按首都长安的音读成“jyu(诛)”,闹了笑话,被大臣当场耻笑了一番,武则天听说这个故事后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这个小故事说明了两点:其一,在中国古代的上层社会,在正规交际场合,如果你不说“洛阳音”或说“洛阳音”不标准,即使你用首都长安的“读书音”说话,上层社会人士也会笑话你“不够档次”,这在特别讲究身份、门第的古代,影响绝对不可忽视;其二,在中国古代(清朝后期除外),不管首都在不在洛阳,皇帝为了办公、交流的需要,也必须学习并熟悉“洛阳普通话”,否则很难和以读书人为主体的文官队伍进行有效的沟通。
典籍证据:“中华音切,莫过东都”
洛阳网友“河洛正气”问:从小就听老人们说,洛阳方言明俗实雅,大有讲究,但说“洛阳话”是古代“普通话”的标准音,到底有什么证据?
郑张先生说:“我的观点在各代的韵书和典籍中都有明确记载。南北朝长期分裂以后,在隋初统一时,颜之推等8人在长安讨论读书音标准的问题,谈话的结果由陆法言编成著名韵书《切韵》。”
《切韵》一书序中说: “吴楚(特指读书音,下同)则时伤轻浅,燕赵则多伤重浊,秦陇则去声为入,梁益则平声似去”,将包括都城长安在内的各地读书音都抨击了一遍。各地读书音都不标准,那么,以哪里为准呢?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指明应以北朝的首都洛下(今洛阳)和南朝的首都金陵(今南京)为准,而金陵读书音其实指的是南渡的北方读书人,尤其是洛阳人的读书音,而非土著的吴语。可见当时官方确定的读书音,是以南渡前的“洛阳音”为标准音。
唐代后期,文人李涪根据当时变化了的音韵,指责《切韵》审定的标准音为“吴音”,但他仍说,“中华音切,莫过东都”,“东都”指的就是洛阳,仍推崇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
关于“洛阳读书音”,《谈选》中有更为明确的记载:宋代名臣寇准和大臣丁谓曾在“政事堂”讨论“正音”问题,寇准说“西洛”(洛阳在开封以西,宋代以“西洛”特指洛阳)为“天下之中”,“洛阳话”应为标准音。丁说“不然,唯读书人然后为正”。二人的意思综合起来,就是洛阳方言不是标准音,只有“洛阳读书音”才是“唯一标准”。请注意,他俩是在首都汴梁(今开封)讨论此问题,却并不拿开封话作标准音。
南宋时期,著名诗人陆游在谈及“正音”的标准时,特别强调“中原唯洛阳得天地之中,语音最正”。
(未完待续) |
【资料来源】2008年5月7日洛阳网
上期内容摘要
著名语言学家郑张尚芳认为:汉语起源于中原,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中华5000年文明史,4000多年里中国人都说“洛阳普通话”;“洛阳普通话”至今仍保留在京剧“韵白”中……
郑张先生的新书“一石激起千层浪”;孔子“传道授业”时,用的就是“洛阳普通话”;“洛阳话”为何成为古代“普通话”的“唯一标准”;典籍证据:“中华音切,莫过东都。”)
“洛阳话”的影响波及日本、朝鲜、越南等周边国家
郑张尚芳先生说,“洛阳读书音”不但是中国古代“普通话”的标准音,也对今天各地方言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
郑张先生是浙江温州人,他首先剖析了现在的“浙江官话”:从学术上讲,“浙江官话”源自南宋时期的“临安(指杭州)官话”,“临安官话”则是北宋灭亡时,北方上层人士南迁时带去的“汴梁(指开封)音”;从古音韵学上说,“汴梁音”从属中原音韵,是“洛阳读书音”的分支。由此可见,北宋的“洛阳读书音”是“浙江官话”的最初起源。
“由于汉语起源于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洛阳话’又是古代‘普通话’的标准音,所以只要是说汉语的地区,不管使用哪种方言,都是‘洛阳话’和当地土话相结合的产物。”郑张先生说。
既然“同宗同种”,为何各地方言差别那么大?这是因为,不同历史时期,“洛阳读书音”的变化也很大,一代又一代汉人由于战争或经济原因迁徙时,他们的“洛阳话”和当地土话相结合,再加上各地土话之间差异很大,导致了不同朝代迁离中原的人群形成风格迥异的方言。
古代中国无论是在经济文化还是军事政治方面,都是赫赫有名的“超级大国”,这使得以“洛阳普通话”为标准的汉语,依靠国家的强势力量,影响到日本、朝鲜和东南亚一些国家的语言。
郑张先生说,现在的日本汉字音,最通行的有“吴音”、“汉音”等5种。“吴音”是三国时期传到日本的,指的是“金陵(南京)音”,来源于“洛阳读书音”;“汉音”是唐代传去的,来源于“长安(西安)音”,仍是“洛阳读书音”的支流。
从秦汉起,越南就长期处于中国的管辖之下,直至唐末,当地一直实行汉语教育,孩子学“洛阳读书音”,也影响了今天的越南语。
清代中后期,“北京话”取代了“洛阳话”的官方地位
郑张先生说,“洛阳读书音”从夏代开始使用,历时4000多年,直到清代道光以后,“洛阳话”才被“北京话”所取代。
“北京话”是怎么形成的?郑张先生说,北京话共有3个来源,分别是东北旗人话;北京土话;二者在在中原和河北地区流行的、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的“官话”的基础上结合起来,带有浓厚的东北味儿,形成了后来影响巨大的“北京话”。最初,“北京话”的流行范围仅限于北京旗人和京城不识字的普通百姓使用,皇帝、八旗贵族长期耳濡目染,也逐渐习惯了说这种话。
真正改变“洛阳话”正统地位的,是以皇帝为代表的满清官方的意志。郑张先生说,清代皇帝毕竟是满洲人,和历代汉人皇帝截然不同,满清皇帝对于汉族知识分子尊崇的“洛阳话”并不是特别“感冒”,更习惯于说“北京话”。时间一长,沟通难题就出现了:汉族知识分子说“洛阳话”,皇帝和满洲贵族却说“北京话”,两者怎么实现有效的沟通?
由于皇帝和八旗贵族都说“北京话”,再加上道光和以后历任皇帝的大力提倡,让过去说“洛阳话”的汉族知识分子也坚持不下去了,学说皇帝的“北京话”逐渐成了“时尚”。于是,“北京话”慢慢取代了“洛阳话”在办公、外交、社交等场合的主流地位,成为上层社会和整个社会交流的“官话”。
新中国成立后,党中央、国务院就把推广以北京话为标准音的普通话列入重要的工作日程:1956年,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1982年,“国家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写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2000年,《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确立了普通话和规范汉字作为我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法律地位。
就这样,以“洛阳话”为标准音的古代“普通话”,逐渐退出主流历史舞台,完全让位于以“北京话”为标准音的普通话。
其实,我们仔细考究今天的北京方言,仍能窥见“洛阳话”和“北京话”激烈交锋的影子。北京方言中,很多字都分“文读”、“白读”两种,如“伯”、“柏”,就有 “bo”、“bai”两种读音,其中“bai”这个发音,和洛阳方言完全一致。
京剧中的“韵白”来自原汁原味的明清“洛阳话”
记者一直有个疑问:“洛阳话”尽管在清朝后期让位于“北京话”,但作为在中华大地流行了4000多年的“洛阳读书音”,怎么会消失殆尽了呢?
郑张先生笑道:“洛阳读书音”并没有消失!
他举例说,作为“国粹”的京剧,其“念白”分“韵白”和“京白”两种。所谓“韵白”,就是用“湖广音”、“中州韵”说的文绉绉的话,抑扬顿挫,韵律优美,老生、老旦、小生、青衣等有身份的上层人都说“韵白”;另一种叫“京白”,就是用普通话或带“儿”音的北京方言来说的,清脆悦耳,活泼流利,风格幽默诙谐,主要由花旦、彩旦、小丑等下层角色使用。而“韵白”所用的中州韵,指的就是“洛阳读书音”!
比方说,在《西厢记》中,张生、莺莺说的是“韵白”,也就是说“洛阳话”;而作为丫鬟的“红娘”,则必须说“京白”,说“北京话”。
为何京剧“韵白”至今仍坚持用“洛阳读书音”?
郑张先生说,尽管京剧是“四大徽班进京”的产物,但“韵白”一般属于“湖广音”,实际指传统戏剧流传下来的“正音”,即是以“洛阳读书音”为标准音的古代“普通话”,所以“韵白”又称“中州韵”。
京剧是一门非常强调传统的艺术,具有很强的延续性。京剧的传承,过去全靠口传心授,老一代艺人一字一句地教,新艺人一字一句地学,有板有眼,不得有丝毫差错。一旦新艺人出现差错,在过去不但要挨打,甚至会丢掉“饭碗”。
尽管清代后期官方语言已经由“洛阳话”转变为“北京话”,但在京剧中保留了明清时期的“洛阳读书音”,读书人和上层人士说“韵白”、丫鬟等下层群众说“京白”的“行规”,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洛阳读书音”作为古代“普通话”标准音的真实历史风貌。
前几年,京剧改革派人士提出:“韵白”也要用普通话来唱。中国京剧的重量级人物、中国京剧院研究员黄蜚秋先生在《中国京剧》刊物上撰文认为 ,“中原韵谱、九宫大成是中国戏曲的‘宪法’”,“韵白”必须使用“中州韵”。
郑张先生说,如果仔细考量,“韵白”和今天的洛阳方言仍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尖团音如“si(西)”、“sian(先)”,介音如“liong(龙)”、“ju(住)”、“lui(雷、泪)”、“lyuan(联、恋)”,洛阳方言和“韵白”的念法都完全一致。
“洛阳方言在语音研究上一直有着特殊的地位!”郑张先生说,“由于‘洛阳读书音’作为古代“普通话”的标准音,流行了4000多年,洛阳人长期耳濡目染,使得洛阳方言在各地方言中,成为和‘洛阳读书音’发音最接近的方言。”
郑张先生笑着说,他常对别人说:“如果您想了解‘洛阳读书音’,就去看京剧韵白,去听洛阳方言和韵白的异同。”
用“洛阳读书音”朗诵古诗很美,但“恢复古音”则不可能
郑张先生说,“洛阳读书音”不仅是中国古代“普通话”的标准音,而且是古人创作和吟诵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的载体,所以用“洛阳话”读诗词,比用普通话读起来更接近古诗的韵味,韵律更优美。
“如果李白用唐代的‘洛阳话’朗诵他的诗歌,是不是更有韵味?”记者惊奇地问。
郑张先生即兴用唐代的“正音”,也就是李白时代的“洛阳话”,给我们吟诵《静夜思》:
“zh:iang(将) z:ên(怎) mraeng(蒙) ngüad(虐) guang(光)(床前明月光)”,
“ng-i(捏) j:ie’(节) d:ih(底) j:iangh(酱) shiang(乡) (疑是地上霜)”。
“gye’(隔) d:eu(丢) müangh(芒) mraeng (蒙) ngüad(虐) (举头望明月)”,
“dêi(歹) d:eu(丢) s-i(丝) guoh(过) hiang(行) (低头思故乡)”。(字母后有“ :”号表浊音)
记者侧耳倾听,感觉“李白”朗诵的唐诗,的确抑扬顿挫、旋律优美,像“月”字还念入声,听起来更曲折、婉转。这种“洛阳读书音”和今天的广东方言有点儿相似,音调很怪,也晦涩难懂。
很多关心“洛阳读书音”的河南籍网友,在网络论坛上大声疾呼:要“恢复古音”,重现“洛阳话”“独霸江湖”的尊崇地位!
“这不可能!”郑张先生肯定地说,“人们如果想学习‘洛阳读书音’,体会古诗词的韵律,作为兴趣无可厚非,但如果大张旗鼓地恢复古音,显然不现实。”
郑张先生举例说,如果孔子用先秦的“雅言”,也就是先秦时期的“洛阳普通话”,来念“洛阳日报社”这几个字,标准发音就是:“g.raag(哥拉)lang(啷)nyid(你)buugs(不哥丝)hlyaa’(霞)”, 有几个人能听懂?“如果孔子用周代的‘洛阳读书音’来叫你的名字‘程奇’,就是‘d:ling(顶)g:ral(哥啦儿)’或‘d:ling(顶)g:rai(哥来)’,你能听出他在叫你吗?”郑张先生笑问。
采访结束时,郑张先生郑重地通过《洛阳晚报》寄语洛阳读者:提出“洛阳读书音”是中国古代“普通话”的标准音,是中国古音研究的一项重要学术成果,对于整理古籍、研究古代文化有重要意义,洛阳人当然有资格为之自豪;但历史是在不断进步的,在现实生活中,包括洛阳人在内的所有中国人,还是要积极学习、推广现在的普通话。(记者 程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