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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游龙门奉先寺》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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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读记从2017年2月至今,已发布80首,欢迎广大诗友指谬、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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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游龙门奉先寺 已从招提游,更宿招提境。 阴壑生虚籁,月林散清影。 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 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
注:
〇龙门:伊阙,一名阙口,即禹门口。在河南府北四十里(今山西省河津县西北和陕西省韩城市东北)。黄河至此,两岸峭壁对峙,形如门阙,故名。《书•禹贡》:“导河积石,至于龙门。”《艺文类聚》卷九六引辛氏《三秦记》:“河津一名龙门,大鱼集龙门下数千,不得上,上者为龙,不上者□,故云曝鳃龙门。”
〇奉先寺:在河南洛阳龙门山南。始建于唐高宗咸亨三年(672),为龙门石窟中规模最大之露天大龛,亦为唐代雕塑艺术之代表作。有卢舍那佛及诸弟子、菩萨、天王、力士等11尊雕像,布局严谨,刀法圆熟。本尊为卢舍那佛,九尊圆雕塑像各具性格特征,富于生活意味。在半山,以露天而非全部开凿洞壁为特色。
〇招提:梵语。音译为“拓斗提奢”,省作“拓提”,后误为“招提”。其义为“四方”。四方之僧称招提僧,四方僧之住处称为招提僧坊。北魏太武帝造伽蓝,创招提之名,后遂为寺院的别称。南朝宋谢灵运《答范光禄书》:“即时经始招提,在所住山南。”此处指奉先寺。
〇阴壑:幽深的山谷,背阳的山谷。此处形容夜深人静时的大小洞龛,非泛指背阴山沟,。
〇虚籁:即风声。
〇清影:清朗的光影;月光。三国魏曹植《公宴》诗:“明月澄清影,列宿正参差。”
〇天阙(què):指两峰对峙之处。因其形似双阙,故称。南朝陈徐陵《劝进梁元帝表》:“何必西瞻虎踞,乃建王宫;南望牛头,方称天阙。”仇兆鳌注引韦述《东都记》:“龙门号双阙,与大内对峙,若天阙然。”
〇象纬:象数谶纬,亦指星象经纬,谓日月五星。晋王嘉《拾遗记•殷汤》:“师延者,殷之乐人也。设乐以来,世遵此职。至师延,精述阴阳,晓明象纬,莫测其为人。”齐治平注:“象纬,象数谶纬。象数谓龟筮之类;谶纬谓谶録图纬、占验术数之书。”
〇逼:<动>接近,切近。
〇云卧:高卧于云雾缭绕之中。谓隐居。南朝宋鲍照《代升天行》:“风餐委松宿,云卧咨天行。”
〇晨钟:清晨的钟声。北周庾信《陪驾幸终南山和宇文内史》:“戍楼鸣夕鼓,山寺响晨钟。”
〇衣裳:古时衣指上衣,裳指下裙。后亦泛指衣服。《诗•齐风•东方未明》:“东方未明,颠倒衣裳。”毛传:“上曰衣,下曰裳。”《陈书•沉众传》:“其自奉养甚薄,每于朝会之中,衣裳破裂,或躬提冠屦。”
〇深省:深刻地醒悟。
已从招提游,更宿招提境。
我游过奉先寺,晚上就住在那里。
阴壑生虚籁,月林散清影。
夜深人静,附近石壁大小洞龛风激发声,泠泠可闻;月光下,树影在地,稀稀疏疏,十分清幽。
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
两峰对峙之处,如接日月五星;我高卧于云雾缭绕之中,衣裤生冷。
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
清晨快醒来时,听到钟声,我不禁陷入沉思,如有深悟。
篇法:
末句“令人发深省”即成语“发人深省”出处,与《望岳》末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都有卒章明志的意味,这似乎也是一般青年诗人的常态。
句法:
杨慎认为,“天阙”是“天窥”之误。“天窥”、“云卧”乃倒字法:窥天则星辰垂地,卧云则空翠湿衣;“天阙”若指龙门,“究于对属未称”。其实“天阙”就是龙门,已得到普遍认同,毕竟这是古体而非律诗,“对属未称”恰见奇趣。
字法:
不熟悉“从”字用法,未背住本诗前误记为“作”。
颔联出句“阴”、“虚”、“壑”、“籁”等字给人十分强烈的阴冷虚空之感,对比之下,对句“月林散清影”倒清朗多了。梁昭明太子有“月落林余影”句。前句精心择字,极力营造纯碎气氛,可学;后句“月林”搭配略觉生硬,句意不如昭明太子清爽。
杂评:
杜甫作此诗时恰才举进士不第,诗中流露出的尘外之想十分自然;而作者时当盛年,年代又正盛唐,之后便有《望岳》等昂扬之作,也十分自然。即以此诗而论,仍内涵一股飞腾的气象,如《唐诗分类绳尺》所言:“此等景象,亦是太白劲敌。”
与杜集第二首《望岳》对照,一写游后宿,一些登前望,非常注意剪裁。从另一方面说,旅游如读书,读书要三温四复方见其意,旅游也不能走马观花,去年我重游泰山,走4个多小时登顶,较前次坐车直到南天门感受已自不同,而时间所迫,仍未留宿,细赏岱宗绝顶奇观,至今引以为憾。
仇注引唐庚言:“作诗当学杜陵,……朝夕诵读,则趋向正而可以进退百家矣。”极大地鼓舞了我完成读杜计划的决心。又引《沧浪诗话》言:“用功有三、曰起结,曰句法,曰字眼。”可谓简洁明了,当作为读杜指南。
苍梧:
每次阅读都在想:令人发深省,老杜深省了什么?或者说,是什么东西让老杜深省?上面各句有答案吗?
古人评论甚多,我以为《读杜心解》似可信:题曰游寺,实则宿寺诗也。“游”字只首句了之,次句便点清“宿”字,以下皆承次句说。中四,写夜宿所得之景,虚白高寒,尘府已为之一洗。结到“闻钟”、“发省”,知一宵清境,为灵明之助者多矣。“一宵清境,为灵明之助者多矣!”——乃深省之内容所在。
新文:
“天阙纬象逼,云卧衣裳冷”,略有高处不胜寒之感,或也是深省的具体内容。
苍梧:
老杜那时还年轻,正是奋发踔厉之时,还没有在朝中碰过钉子,我觉得不会有此感觉。
附记:
我颇喜咏佛教诗。老舍旧诗清新,然好用新词汇而不加熔铸,未免美中不足,翻遍他的诗集,只有以下这首无此弊,我想一定是敬畏我佛、不敢造次之故:
老舍:白马寺
中州原善土,白马驮经来。
野鹤闻初磐,明霞照古台。
疏钟群冢寂,一梦万莲开。
劫乱今犹昔,焚香悟佛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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