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观
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而诗歌是为读者服务的。 读者是顾客,诗人是侍者;国家是君主,诗人是弄臣。
高傲的诗人说,你说的真恶心,我是为灵魂自由才写诗的,那么——你的灵魂就是你的第一个读者,你要是欺诈它,会有人投诉的。
诗是不是要看得懂才能欣赏呢?80年有个瑞典乡巴佬,到杭州玩,吃到一道“酱爆海参”,觉得很好吃,就问是什么,服务员告诉他,是海底泥沙里的一种蠕虫,他有点惊讶,但又点了一盘。我是想说,不懂也可以被感动的。音乐、绘画,都是这样。感动——共鸣是第一位的,理解是第二位的。
文艺是有阶级性的,诗歌也不例外。
海员写的诗,卡车司机可能觉得莫名其妙。沈浩波的诗我就觉得很恶心,虽然他也写过好诗。政治家喜欢“老干体”,清洁工人喜欢顺口溜。文人瞧不起他们,认为自己比他们高明不知多少倍。可商人又看不起诗人,认为他们毫无价值,可你敢保证富豪里就没有一两个优秀的诗人吗?
诗人们有时还互相瞧不起——文人相轻,我就瞧不起西北诗人,他把马的嘴唇描写得那么温柔可爱,可我明明闻见过,马的嘴臭烘烘的,令人恶心。总之,这就是——阶级差异,或统称——差异。
这才到达文艺批评的本题,那么,什么样的诗才是好的呢?
顺口溜对清洁工人就是好的,七律弄得不好可能还不如顺口溜。老干体对于政客就是好的,朦胧诗对于小资是好的,稼轩对我是好的,但吴梅认为他很坏,虽然他不敢明说。
但也有的诗,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好的,比如《水调歌头 中秋》,比如《摇篮曲》,比如《飞鸟集》,那么这就是最好的,虽然批评家还能挑出毛病来,那是他们吹毛求疵。
海伦.凯勒又聋又哑又瞎,长得也不好看,还有点神经质,她也没有写过好诗,但《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令我感动至今.
朋友们,你们要理解我的苦心,我是想说,对于诗歌来说,一切物质层面的东西都是第二位的,它是对于人性的最温柔、最直接的触摸——由此擦出的小火花。你们要像那位希腊巨人一样,抓住自己的头发,竭尽全力脱离大地,虽然你永远也做不到。但只有这样才能写出让我感动的诗句来。
有事无事
李兄热心诗学,吾甚爱之。
雅俗之辨由来久矣,有事无事则不然。古之士人,有事做事,无事做诗。唐高适,少喜功名,壮勤王事,晚年位高神闲,方学作诗。宋稼轩,壮年赋闲,流连于长短句,竟成大家。若使适少耽诗情,则无名臣适矣;若使稼轩壮志得申,则无悲愤呓语,壮彩必减,流于慷慨大言者矣。或曰,君欲偷换概念乎,人事之有无与诗等乎?余言,诗之体裁,短截而格碍,长于抒情言志,而拙于叙事干世。若必欲以诗写实,则如童稚负担,壮汉绣花,事倍功半,有不届之弊。或曰,老杜有诗史美誉,乐天有讽时济世之功名,卿当何言。余谓,此大言耳,溢美之词也。究心国史,当从左丘、班马等学,断无考察杜诗之理。至于讽时济世,则汉唐文章尚无建此功,又何有于诗词小技?即如长恨 歌、断臂翁,不过悲情感慨而已,于事无补。然则,诗当附于风月闲情抑或慷慨空言乎?非也!情尚真切、志当有托,事也——其为诗骨。线索、意气者,筋脉也; 山川风月,人情悲喜者,兴会佳境也,敷成血肉,乃成诗体。骨贵精干,筋脉欲其连绵通畅,至若血肉者,环燕、潘项,各适其然,皆一时之秀尔。处处落实,字字有据,则如汤骨——乡老言故事,必有出处,非诗,评话耳。美言托故,句句大话,腾空蹈虚者,就如上海方言谓之“海蜇皮”——无骨、无味,亦非真诗。 余观李兄早作,筋骨健畅,有血有肉,丰沛者;近来不知何故,专迷筋骨,性情萧条,枯索者,木僵者,心有戚戚焉!因敷衍此文,兼述我见,并冀有助于诗词一二,是为记。二月七日。
再议“诗韵”——兼与李子兄商榷“声韵改革”是个不规范的提法,它其实包涵两个范畴——订立汉语今音表(包括普通话和典型方言),二——制定一部符合当下语音实际情况的“诗韵”。前者是音韵学家的任务,略不表。后者确实与我们这些“诗人”息息相关。义理玄虚,先讲几个具体问题。 关于口语的流变对诗韵的干扰问题。李兄认为,遵循一个相对固定的音韵表——平水韵,可以屏蔽口语音变无常,传承麻烦的弊端,这个我姑且表示赞同。诗词本从远古而来,现在我们继承的也是以唐诗宋词为主体的古典诗歌。乐府题材、近体格律、词谱,都以中古音为基础。而《平水韵》和后来的《词林正韵》正是以中古音为根据,总结出来的诗词韵书。
网上有一个言必称《平水》的诗友,作诗必标某部某韵。我问他,你在思考创作,脑子里想词儿的时候,用的是古音呢还是普通话,他犹豫半晌,承认,是普通话。那么,我问,你以普通话创作的诗词,怎么知道能够符合古音的韵律呢?他无言。这也正是我要问李兄的问题,换言之,李兄等所标榜的所谓“古韵诗”其实应当更谦逊地称为“古韵脚诗”——所谓“今声为体,古韵挂脚”——真正的“挂脚韵”。就像我已故的外婆,身体是健全的,而脚是畸形的。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办?我的观点很简单,只有两条:
一,以普通话韵代替平水韵作参照系。但《中华新韵》可能不够严密,尚须修订。
二,保留入声,但要将中古入声,按今声归部,估计只有四五部。供诗友选用。
那么,这样做会不会阻碍对古代诗歌的欣赏、研究和传承呢,不会的。楚辞的兴起,用的是时韵,效仿者近百年,并没有阻碍诗经的继承;汉魏乐府也用时韵,楚辞并没有失传。直到今天,对诗、骚的研究,还不断有新进展,就是一证。
那么又有一个问题,这样做有什么必要,有什么好处呢?
太明显了,平水106部,重韵极多,韵部狭窄,严重桎梏诗情的表达,即使宽到《词韵》,依然到处碰壁。我觉得现在诗词创作的泥古和滥新,很大程度由于平水桎梏——崇尚古典的,如履薄冰,为合韵,不惜削足适履,泯灭真情;厌倦陈腐的,至于天马行空,胡说八道——其实他是懂得平水的,只是有点逆反。
其实,现在能全按平水、词林作诗词的人几乎没有了,但依格律作诗的人,还很多。你如果拿一个字问他,这是何韵、何调呢,他说的头头是道。你拿一首唐诗问他,杜甫这里是不是写错了呢 ?他会向你解释半天,那意思就是,杜甫可以放火,我们现在必须点蜡烛,否则对不起他老人家。
但是,科举早已废除,高考也不考诗韵,所以我们将来的《新韵》并不是金科玉律,只是供诗友选韵参考的一部简明工具书。权威评诗的时候大概会剔除那些新韵诗,但他也是人云亦云而已,你如果问他,阮和韩古韵怎么读,他也不知道。那是音韵学家的专业,诗人是学不会的。
闲言碎语话诗韵
一 语音流变,古今情况不同,古代传媒手段落后,地域隔阂,时间推移,造成语音资料不可传递,现在教育普及,录音先进,保存方便,且方言淡化,流变减速、减弱,汉语音相对固化,现在制定一部当代“平水韵”,适得其时,可以管一千年(笑话)。
其次,关于吟诵,个见,不可信,就像明人用南曲唱宋词而清人用昆曲唱一样,如有唐宋诗人再生,听到我们吟诵唐诗宋词,一定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笑话)
其三,新韵其实不用制定,已经有了,四声二仄二平,严韵,后三个字母相同可押;宽韵,后二个相同可押,如果单韵母,则相同可押,如志气可押,鱼模不可押,是为规则,无道理可言。入声,愿押者可押,不可混押,以语感可押为准。句中声韵当以今韵为准,古音无稽,如何可读?或曰吟诵,答如上;或曰默读,则不与辩。
二 声的问题比韵调更麻烦。诗词有声韵美,无则残缺,韵调可以查韵书,声母查什么呢?一首诗的声韵,韵脚大约占二三成,平仄、四声占三四成,剩下的就是声母以及排列组合。虽然韵母是主导,古今声变不及韵变显著,但如唇齿音的转换,请浊音的变化,似乎也很复杂,既尊平水,不能只顾韵,不顾声啊,又当查何书呢?或曰,有等韵图,多矣,哪部为准?
三 我也觉得奇怪,散文可以用白话,新诗可以用“鸟语”,只有汉字传承了,旧体诗为什么一定要传承《平水》、《词韵》呢?我们完全可以借用《满江红》、七律的宏伟体格,创造自己的格律乃至意境嘛,和古音有什么相干呢?孔子曰:“形状,末也。”我们要传承的是像楚骚精神、魏晋风骨、盛唐气象之类的,而不是《平水》、《词韵》以及入声之类的东西。只要汉语还活着,汉文化就不会失传。
四 李博士主张,遵循一个相对固定的拟音系统,就是《平水》为代表,以便于传承,并避免口语的流变搅乱音韵,这其实就是一个维持现状说,但《广韵》岂不是当时的现状,所以我略表反对,如上。
我作词一遇到——真、侵、寒、覃;庚、青、东、冬诸韵,头就大,究竟in、en、an、un、ing、eng、ong古今音变如何,能否押韵,如何押韵,如躬耕、丰隆是否叠韵,搅不清,后来看到戴震《声韵考》,也说存疑,也是搅不清。还有暇遐瑕鍜假等等一串,四声如何,写出来一并求教方家。
- 郭大成2010-10-20 01:40:31
《倾杯乐》唐已有之,原曲似是西北传来的胡曲,贵族喜欢,文人乐工就翻过来唱。这个文字体式的纷纭也可能与乐曲没有直接联系,早期的曲子,同名异曲很多,后人整理翻新,也常常托名古调,我还见过二六句式的,也叫《倾杯》。小令的双调其实与文字无关,是指乐曲的调子,主旋律再奏一遍,可能还有变调,故上下片句读、字数略有参差,偶尔三片不一的也有。
博主回复:2010-10-20 16:27:38
正如《调笑令》就有两种不相关的不同体裁,但都是小令,为区别,韦庄体又被称为“古调笑”。如《采桑子》令词与《采桑子慢》是两回事。小令《倾杯》与慢词《倾杯乐》显然也不是一回事,或者小令《倾杯》可称“古倾杯”?先生以为如何?
- 郭大成2010-10-20 01:53:03
再罗嗦几句,《河传》严格说来并非柳永自度,唐法曲中就有《河传》的名目。柳永自度的一些词牌其实并非新创,而大多是翻新旧曲,或将旧有素材裁剪、修饰而成,因为他是先驱,没有别人可以参考,这和后来白石、梦窗的自度是不同的,这时候词苑已丰,乐曲已繁。
博主回复:2010-10-20 16:19:51
此文没有“河传是柳永自度体”的字眼,自唐词开始,《河传》也至少有二十种以上不同的体裁,而且还没一个体裁被人公认。
- 郭大成2010-10-20 02:09:39
还有,即使同一段文字,唱出来的韵律和读出来的韵律是不同的,甚至悲喜感情也会有很大的差异,唱起来好听的词,朗诵起来可能不怎么样,而琅琅上口的词,很可能唱起来诘屈聱牙,不成调子。这正是我们今天作词为难之处,究竟是遵循古代知音词家的轨迹,还是就如东坡一般,作成句读不葺之诗,我到现在还想不定,大概需要平衡一下,如一味狂放,则词体解散,成乐府歌词了。
博主回复:
学习!谢谢点评!
- 郭大成
不要迷信柳永的《乐章集》里都是合乐的,文人之心难料,尤其是词三百之类里收的,多是他慷慨悲凉的“大作”,而非靡靡之音。
博主回复
柳永的词风其实是以潇洒豪迈见长,而且词路很宽,谈情说爱的词作更非今人可比,自然其靡靡之音也有,这也是说他无拘无束的线索。
雪色翻空照水临 浮云一带絮寒岑 壮怀悲苦倾豪咏 醨酒酸辛沥海音
远去春华追隐树 伤离策杖度迷津 放舟犹作渔樵客 风雨无端袭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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