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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争斋散曲杂谈(吕荣健)
一、散曲与词的异同比较
曲源于词,这是目前散曲研究界的主要观点。明代著名文学家王世贞云:“曲者,词之变。自金、元入主中原,所用胡乐,嘈杂凄禁,缓急之间,词不能按,乃更为新声以媚之。”上述引文说明两点,一是曲由词演变而来;二是由于胡乐的传入,词已不能适应形势,于是创立新声。这种新声就是曲子。其实, 曲和词开初是分不清的,因为二者都是配合音乐而歌的唱辞。唐、五代多称词为“曲”、“杂曲”、“曲子词”或“乐府”等。而元明之际人们又称曲为词,如元朝周德清的《作词十法》实质是讲作曲的方法;明朝著名散曲家冯惟敏的散曲集名之为《海浮山堂词稿》;更有人把曲和词统称“乐府”,如马致远的《东篱乐府》实为散曲集,《小山乐府》即张可久散曲集。由于曲与词都是有别于七言诗的长短句,因此有人把曲又称为“词余”、“词变”,这都是沿袭合乐文学体裁这一相传久远的称呼所致。下面笔者试举两个例子,主要想通过这两个例子,让大家看看词与曲的区别。一是北宋词人柳永的《望海潮·西湖》一词,二是元代曲家汤式的【双调·天香引】西湖感旧小令:
词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汎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曲云: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渔船,落日苍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大家可以看到上述曲与词在精神、韵味、情采、辞藻等诸方面的不同情况,说明二者在诗歌的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它们在字声格律、字词选择和艺术风格上还是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异。差异情况笔者试着分述如下:
一、字句要求。
词与曲虽然都是采用律化了的长短句形式,但词的形式是全篇字句相对十分固定,基本上是一调一格,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每首词的句数,每句的字数、平仄等都必须按词谱规定办,虽然极少数词牌有添加衬字的例子,但远不如散曲运用的普遍与频繁,更绝对没有增加衬句的例子。下面试举两个带谱式的词曲例子以作分析比较,这样大家可以直观地看出词与曲的不同地方是什么:
1、词例取宋人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谱式为:
仄仄平平+仄 不,+平+仄平平 叶。+仄+平平仄仄 不,+仄平平+仄平 叶,+平+仄平 叶。 仄仄平平+仄 不,+平+仄平平 叶。+仄+平平仄仄 不,+仄平平+仄平 叶,+平+仄平 叶。(该谱取自《唐宋词格律》)
词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2、曲例取元人钟嗣成【正宫·醉太平】无题小令。谱式为:
平平上上 叶,去去平平 叶。上平平去上平平 叶,去去平上平 叶。去平平上平平去 叶,上平平上平平去 叶,平平上去上平平 叶。平平去上(平) 叶。
(该谱取自《太和正音谱》)
曲曰:
风流贫最好,村沙富难交。拾灰泥补砌了旧砖窑,开一个教乞儿市学。裹一顶半新不旧乌纱帽,穿一领半长不短黄麻罩,系一条半连不断皂罗绦:做一个穷风月训导。
从上述词与曲两个例子,可以看出:词是谨遵谱式而不逾矩的。曲则不同,它于曲谱规定的句数、字数、平仄之外,还可以根据作者写作需要来增加衬字甚至衬句,增衬部分平仄不拘。除了增加衬字外,散曲还可以减字。把本来的七字句减为五字句,把五字句减为三字句,甚至减掉一个整句子。故周德清在《中原音韵》一书中列载了三百五十个曲牌,其中注明“句字不拘,可以增损者一十四章”。说明曲中增损字句并不是个别现象。同一曲牌差别往往很大,衬字甚至大大超出正文数倍。最典型的当属元曲大家关汉卿的【南吕·一枝花】不服老套曲中的两句: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教你)钻入(锄不断砍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而在这五十一个字当中,正字其实只有十四个字,即“我是一粒铜豌豆,钻入千层锦套头”而已。如果丢开其余三十七个字,仅用这十四个字,准确地说是毫无文采的。而这套散曲之所以疯传几百年,也正是关汉卿的巨笔和衬字让这段曲文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散曲这种允许衬字随意添加的现象,在词中是绝对不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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