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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唐）李商隐
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
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
鶗鴂：[ tí jué ]
@古诗词赏析
李商隐爱写无题诗，以至某些有题的诗，本质上也成了一种“无题”诗，比如我们熟知的《锦瑟》，还有之前读过的《日日》。这些诗都是截取首句二字作为标题，虽有题目，却给人敷衍了事的感觉。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激荡于衷、亟待排遣，而又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感，无题诗就是一个很好的宣泄口。
他写的是“昨夜”吗？有人说这是一首悼亡诗，和《西亭》、《夜冷》同属一个类型，都作于大中五年（851），洛阳崇让宅。“崇让宅”是李商隐岳父王茂元的住宅，当然也是他挚爱的妻子生活过的地方，这年春末夏初，王氏病逝，从此，李商隐诗中的荷花就再没有盛放过（传说，李商隐的妻子小名叫荷花）。他感慨“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西亭翠被馀香薄，一夜将愁向败荷”，“梧桐更莫翻清露，孤鹤从来不得眠”，那种深入骨髓的忧郁与孤独、痛苦与无奈，缠绕着他本来就感伤的灵魂。
所以，他终于被磨练得连叹一口气就是一首好诗。
“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不辞……但惜……，一放一收，轻巧而又沉重。“鶗鴂”即杜鹃，偏向于指秋天的杜鹃鸟，而春天的杜鹃一般用杜宇或子规，但也不绝对。无论是哪种杜鹃，等它一叫的时候，说明芳华即将歇去，所以屈原感叹道“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但是，李商隐却说，我不怕鶗鴂过早地啼鸣，花落就尽管落吧，草枯就尽管枯吧，我所在乎的是“流尘暗烛房”。
什么是烛房呢？有人说是“灯烛明亮的厅房”。当蜡烛剧烈燃烧时，烛房必然明亮，而当飞扬的尘土（流尘）充盈整个厅房，即便烛光再亮，厅房也会变得幽暗。有人则说，烛房是蜡烛火苗上那一圈帐篷似的东西，当烛芯燃烧后变成灰尘堆积在烛房下，烛房就会变小，烛光就会变暗，但这样蜡烛的燃烧时间就变长了。对此，李商隐用了“但惜”二字，仿佛在表达，他不想自己的生命暗淡而漫长，相反，他宁愿缩短生命，也要炽热地燃烧，热烈地追求。如果对应到“悼亡”的主题上，则似乎在说，他不为时光流逝而惋惜，只为妻子在最灿烂的年华里消逝而叹惋，妻子不在，无人可与共剪烛，他的世界便暗了下来。
后面二句“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字面意思是说，昨夜细池边降了许多凉露，寒风劲吹，把桂花的幽香都吹断了。末句实际顺序应是“吹断桂花月中香”，为合律而倒装。“月中香”跟一个传说有关：月中有桂树，每至中秋节，嫦娥便将桂花撒向人间，故宋之问写道“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是一个十分美好而浪漫的场景，可李商隐却说，昨夜的风露太重，把月中的桂香都吹尽了。月中香尚能吹断，人间的幽香自然也无处可寻。“断”字，下笔极重，绝望中带有一种巨大的隐痛。
李商隐在另一首无题诗中也提到过桂花，言“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情感依旧暧昧不清，或许跟妻子相关，或许跟他的身世经历有关。诗友们，你觉得李商隐这首《昨夜》在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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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1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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