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诗式》“作用”与唐五代诗格的“磨炼”理论

扬之水

“势”大致是指诗中上下联之间在意义表达上形成的一种特别的联系，是诗意流转变化过程中形成的曲折回环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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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这里所言之“意”，显然是指诗意，即诗中所表达的情志。肠有百转，诗意的表达亦应曲折回环，摇曳生姿。     从上引两处的论述和举例看，皎然这里所说的“作用”，也就是对诗中“势”和“意”结构的锻炼，和前两处“作用”用例的意义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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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认为，李陵、苏武的诗歌是“天予真性，发言自高”，无须刻意营构而天籁自成，故未有作用之功; 而“古诗十九首”则“辞精义炳，婉而成章”，故“始见作用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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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推崇谢灵运诗，正在谢诗“琢磨之极，妙亦自然”的特点，此处的“作用”，亦即对诗歌内容和形式的经营锤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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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所谓的“作用事”就是: 诗中虽有用事，但所用之事是诗人根据诗意表达和诗歌形制要求精心处理加工过的，因而区别于未经处理而直接引入作品之中的“直用事”或王安石所谓的“编事”。这里的“作用”，就是从表达的角度，根据需要对诗中将用事典的处理和锤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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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所谓“作用”主要指向诗歌创作中诗人“至难至险”的“立意取境”过程，是诗人对诗意及诗意表达的锤炼琢磨。就旧题白居易《金针诗格》“诗有四炼”的理论来比附的话，皎然所言“作用”则大致相当于“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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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主张妙造天功的自然，这就要求创作时有“作用”之功但成诗后却无“作用”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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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明确表示了对“不加修饰”、纯任天然的创作思想的反对，主张创作时应该“苦思”; 并指出，只有通过“至难至险”的“作用”之功，而诗成之后又能泯灭斤斧之痕，才能写出好的诗句。这一思想，在上引皎然《诗议》“论文意”中也有相似表述。具体到诗歌创作过程中的对偶和前人作品的化用，也渗透了皎然“尚于作用”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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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以为，对偶乃“天地自然之数”，诗歌创作自然少不了对偶，不但需要诗人琢磨锤炼，而且要不露“斤斧”，合于“自然”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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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语”就是直接袭用前人诗句中的文字，同时两句的诗意也基本相似，是为“钝贼”，罪不可赎; “偷意”则是完全化用前人诗句之意而文字不同，这也是皎然所否定的; 偷势应该是说承袭了前人诗句的气韵情态但文字则完全不同，这是皎然所赞成的。诗歌创作总要在前人的基础上创新，对前人诗句的化用是不可避免的，但如何才能做到以故为新，做到化腐朽为神奇，这就需要“作用”，需要对前人诗句的锤炼吸收，做到为我所用，如己自出。对前人诗句的文字或诗意的直接套用明显失去了作品赖以生存的品质: 创新，所以皎然并不提倡; 对前人诗句表现出的气韵情态的汲取首先是建立在对作品深入理解的基础上的，其次，要将这一成果浑成的表现在自己的作品中，需要极大的“作用”之功，是一种相对更难的创造活动，正体现出皎然追求自然而又“尚于作用”的诗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