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洲诗话 清‧翁方纲

眉月

■欧公《庐山高》用江韵尚可，若胡傲轩《海棠给四江韵》一篇，则几于有韵无诗 矣。

眉月

■周伯温《天马行》，咏至正二年壬午七月西域拂郎国献马，诗语颇得应制之体。 陆河南仁亦有歌，极为杨铁崖所称。然平板无生气，较伯温作，逊之远矣。

眉月

■张思廉《咏史》诸乐府，皆不如《代魏徵田舍翁词》一篇。

眉月

■张思廉惊才绝艳，然纯是雄冠剑佩气象。殆天所以位置斯人，故不为舂容和鸣耳 。

眉月

■铁崖《湖龙姑曲》全与张思廉作相同，中只换数位。岂改而存之，未暇芟去耶？

眉月

■《禽言》，亦乐府、《竹枝》之一类也。然廉夫《禽言》，亦自不能出奇。盖《 禽言》达意，元不能出奇，即都官《泥滑滑》一首，亦只神韵佳耳。

眉月

■廉夫自负五言小乐府在七言绝句之上。然七言《竹枝》诸篇，当与小乐府俱为绝 唱，刘梦得以后，罕有伦比，而《竹枝》尤妙。至于七言长篇，则张思廉亦有之， 仍是从李长吉打出耳。

眉月

■杨廉夫诗：〔夜半酒酣呼阿吉。〕〔吉〕字注〔平声〕。此与《日下旧闻》所载 《卖驴券》中语同。小朱何以独讥之？

眉月

■《漫兴七首》序云：〔学杜者必先得其情性语言而后可，即其情性语言，必自《 漫兴》始。〕朱竹垞尝讥其不知〔兴〕字本为〔与〕字之讹。然姑无论此，即以学 杜而论，亦岂可先自此等绝句入手？此廉夫自文其吊诡之习，而援儒之墨之论也。 ○若以此为学杜入径，则必专以《江畔寻花》、《风雨看舟前落花》等诗为职志。 此种在杜公原自有大处，而专目此为杜公之情性语言所在，则谬矣。所谓情性，犹 言脾气，非性情之谓也。杜诗原有此二字。

眉月

■《竹枝》本近鄙俚。杜公虽无《竹枝》，而《夔州歌》之类，即开其端。然其吞 吐之大，则非但语《竹枝》者所敢望也。刘梦得风力远不能跻杜、韩，而惟《竹枝 》最工，可见其另属一调矣。虞伯生竟以清遒得之，杨廉夫乃以浮艳得之，非可以 一概与杜论也。

眉月

■编录《竹枝》，竟须以刘、虞、杨三家为主。

眉月

■杨之妙处，自不可掩。而其他诗之靡，亦不可掩。

眉月

■《小游仙》，以廉夫之艳彩为之，自有奇情，迥非唐人之滥可比。

眉月

■铁崖《毗陵行》，结处以两句叠作收场，此从来所未有也。

眉月

■玉山主人云：〔所谓嬉春体，即老杜以『江上谁家桃李枝，春寒细雨出疏篱』为 新体也。先生谓诗人多为宋体所梏，故作此体变之云。廉夫嬉春体七律，一云《赋 俏唐体遗钱塘诗人学杜》者，此犹之《漫兴七首》意也。杜公七律中似此者自言『 效吴体』、『戏为俳偕体』，在杜律中拗平仄者已是变体，此则杜公之变而又变者 。廉夫乃持此以告当世之学杜者，岂非『不揣其本，而齐其末』者哉？此种在杜公 已属俳偕，而在廉夫集内，则尚算拘谨者矣，固无怪其自负为去杜不远耳。〕玉山 与铁崖情迹最密，此言必亲受之。但不知所谓以此体变〔宋体〕之〔所梏〕者，是 何机括？母音靡弱，正是太趋长吉一派，而中少骨力耳。南宋之弱，又与元之靡弱 不同，乌可以宋体为词哉？

眉月

■杨廉夫自命学杜，正如老旦扮外，上场道白，时露情态。廉夫于元末时事，洞在 胸中，而沉酣声伎，此达人之识，不待吟《老客妇》也。观其在张士诚席上一绝， 足见一斑矣。此诗在廉夫集中，却属去杜不远，正不必其摹杜之词也。

眉月

■张光弼《白翎雀歌》，竹垞取入《明诗综》，亦是清直之作，非可与道园诗同论 。但举以證题，作本事诗可耳。

眉月

■张光弼酒间为瞿宗吉诵其《歌风台》诗，以界尺击案，渊渊作金石声。然此诗只 起二句豪迈称题，以下亦不能酣恣也。

眉月

■张光弼之诗，竹垞谓其派出西昆，未免过于浓缛。然其笔势，却自平直。

眉月

■诗固不妨浅澹，然云林则不能免俗。

眉月

■元人之绮丽，恨其但以浅直出之耳，此所以气格不逮前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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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石初霆震序张梅间集曰：〔近时谈者，糠秕前闻，或冠以虞邵庵之序，而名《 唐音》，有所谓『始音』、『正音』、『遗响』者，孟郊、贾岛、姚合、李贺悉在 所黜。或托范德机之名，选《少陵集》止取三百十一篇，以求合于夫子删诗之数。 承讹踵谬，转相迷惑，而不自知。〕盖石初持论耿介，不苟随时者也。

眉月

■石初多乱离纪事之作，有关史事。

眉月

■王梧溪《夜何长》三叠，盖寓乱极思治之意，不减宁戚《扣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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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梧溪《白翎雀引》亦主石德闾，而其词该括有元一代兴亡之事，其旨则《书无 题后》诗云：〔莫识《白翎》终曲语，蛟龙云雨发无时。〕可以相證也。

眉月

■王原吉才力富健，而抑扬顿挫，不尽如元人概涂金粉，至此而元人之境与宋人之 境归于一矣。

眉月

■华彦清幼武诗，竹垞评其浅易。其《义兵行》一篇，虽从《兵车行》脱出，而质 直洁净，尚不同吞袭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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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鹤年《题凤浦方氏梧竹轩》七律，时作者俱为敛衽。然末句〔共负奇才〕，似 乎再一含蓄更妙。

眉月

■鹤年啮血葬母，忠孝性成。其《感梦》、《迁葬》诸什，悲痛沈郁；《异乡清明 》一律，直到杜公。

眉月

■顾仲瑛《次铁崖天宝宫词韵》云：〔韩虢并骑官厩马，醉搀丞相踏堤沙。〕可谓 翻新。